第五十四章(2 / 3)

武德二年,皇帝陛下循前朝舊曆,將泉山各處分別劃給宗親、勳貴們,這兩年各家陸續將自家在泉山上的別業行館做了重新規劃與修繕,時常去小住暫歇,冷清幾十年的泉山才有重新有了人跡。

因著尋常出入泉山的都是貴重人物,皇城司與執金吾名下北軍都特意調撥了人力在那裏駐紮巡防,倒是安全無虞。

正直盛春,在泉山上既有溫泉熱湯可泡,又是個踏青的好去處,徐蟬便打算帶大家過去住幾日,順便不著痕跡替側妃孟貞解了“禁足令”。

“阿蕎、三公子和小五兒也去的,”徐蟬見她躊躇,溫和笑著拍拍她的手背,“你們幾個小的熱熱鬧鬧也有伴。”

之前趙淙與三公子趙渭一道在儲君駙馬蘇放門下受教兩三年,因天分有限,跟不上蘇放的教學,年前便去應了明正書院入學考,眼下已進書院讀書,沒法子跟著去玩了。

而小五姑娘趙蕊眼下受教於柱國神武大將軍鍾離瑛。鍾離瑛大將軍年事已高,早年戎馬又落下一身病痛,開春後舊疾複發,暫時無法當麵親授,便權當給趙蕊放了春假。

“三公子不必去駙馬那邊了嗎?”

徐蟬道:“儲君駙馬近來事務繁忙,暫不便當麵授課,隻開了書單叫他自己念。你表哥說在他素來勤勉,在哪裏念書都一樣,去山上清閑些也不會耽誤什麼,總是要寓教於樂的。”

“寓教於樂”這個詞在徐靜書這裏頗有點敏感,她忍不住紅了臉,點頭應了,也沒敢問趙澈去不去。

她與趙澈如今處在一種微妙的態勢裏。要說兩心互許,好像是那麼回事;但若說什麼海誓山盟,卻又不是那麼回事。

這種狀況下,她不知該如何麵對徐蟬,輕易不敢在姑母麵前露什麼“馬腳”。

因為她不知姑母將如何看待此事。

一直以來,徐靜書從不抱怨自己的出身與遭遇,也甚少因此自憐自艾。

因為姑母的關愛收留與表哥的悉心照拂,讓她能吃飽穿暖、有書讀、有人關愛,更有了寶貴的機會可以努力去改變許多事,可以拚盡全力去讓自己變成更好的徐靜書。

從前種種遭遇在她心裏烙下的苦痛痕印,在幾年來所有無聲的溫情中悄無聲息就被消弭於無形。她少吃了許多原本注定要吃的苦,相比外間許多同樣生長於亂世的人,她活得已經足夠好運。

所以,真的不該抱怨什麼。

但自從與趙澈之間變得有些不一樣後,每每麵對徐蟬,她心中時常有些忐忑不安,總怕自己正在做一件錯的事。

當姑母隻是“姑母”的時候,對待形同孤苦的遠親侄女自能憐愛疼惜;可若這個侄女要拐走她的愛子,事情就很難說了。

離開承華殿時,徐靜書破天荒向徐蟬行了隆重大禮,在徐蟬詫異驚呼的攔阻中,默默咽下心中那雜陳百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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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十五的午後,信王府一行乘馬車上了泉山,進入位於南麓半山腰的信王府別業。

若說泉山是“風水寶地”,那這南麓便是寶地中的寶地。因為南麓之下就是氣勢磅礴的漣滄江,前朝史書有載此地“足踏青山俯瞰滄海,朝沐日出夜攬月華”,足見其曆來就是泉山最珍之所在。

被禁足在府中一年有餘的孟貞很是開懷,全無半點勞頓疲態,下了馬車就叫人抱著小六姑娘趙蓁,約著徐蟬往山上的漣滄寺去。

“漣滄寺雖不大,卻是百年古刹,據說祈福占卜都很靈,戰時也未斷香火的,”孟貞道,“你們幾個小的也一道去吧?”

麵對孟貞的熱情邀約,徐靜書、趙渭與趙蕊都不好說出推辭的話,卻又著實沒太大興趣,便全不吭聲,埋頭縮肩跟鵪鶉似的。

大家天不亮就出城,一路車馬顛簸而來,路上就墊了些點心幹糧,這會兒是又累又餓,哪有精神再往山上去。

趙蕎打著嗬欠對自家母親擺擺手:“您同母妃殿下帶小六兒去吧,我們先進去午歇片刻,等下午大哥來時再一道出來玩。”

孟貞有些失望地笑歎一聲,倒也沒強求,就與徐蟬一道帶人抱著小六姑娘自去了。

別業裏的侍者、侍女們早已準備停當,幾人進去後便被領到各自房間歇下。

徐靜書原本還有些困意,可方才聽趙蕎說傍晚趙澈要上來,她又無端端有些心緒起伏,睡意全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