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2 / 3)

“殿前護衛、金雲內衛都是皇帝陛下的人,我得多蠢大膽才私下與他們接觸?”話說到這裏,趙絮也不瞞什麼,坦誠極了,“而沐青霜是我一手提拔起來的,我不方便與她走太近。終於候朝眾官,他們很懂什麼叫明哲保身,也同樣不便與我私交過密。”

趙絮端起麵前茶盞淺啜一口:“至於殿前糾察禦史九人裏,我相信,你絕對是其中最為秦驚蟄抱不平的那個。”

徐靜書沉默地伸出手,圈住麵前的茶盞,讓微涼輕顫的指腹貼住溫熱杯壁。

她垂眼看著茶盞中浮浮沉沉的春茶嫩芽,整個人如老僧入定。

“武德元年‘甘陵郡王案’爆發的最初,是當時的汾陽公主趙絮與鍾離瑛大將軍分別通知大理寺與皇城司強行搜府的,”趙絮嗓音平和柔軟,似是在說別人的事,“如今那位儲君啊,她知道當初被關在暗室裏的那些孩子遭受了什麼,也很清楚秦大人為那些孩子做了什麼,更明白秦大人這些年的委屈與不易。但她隻是儲君,有些事不是她想管能管的。以目前的形勢來說,她隻能盡力在暗中幫著秦大人些許,你懂嗎?”

有淚珠熱滾滾奪眶而出,徐靜書卻沒有伸手去擦。

她看著麵前氤氳著清香的溫熱茶盞,心中暖得一塌糊塗。原來,當年他們的獲救,背後站著這麼多她不知道的人。

難怪秦大人那時會篤定地告訴他們,不要怕,前麵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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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趙絮書房出來時,徐靜書眼眶微紅,麵上卻帶著愉悅的笑。

在廊下負手望天的趙澈聞聲回頭,立刻蹙眉旋身,心疼地迎了上來,同時頗為不滿地輕瞪堂姐一眼。

問個話還能把人給問哭了!不是自家兔子不心疼是吧?

趙絮摸摸鼻子,也不與他計較:“駙馬在詹事府處理些事,你倆先任意逛逛,我去接他回來就開飯。”

“詹事府就在前頭第二進院子,就這點路,不知道有什麼接的。”趙澈哼道。

“我可是一番好意,你這家夥還不領情?”趙絮冷冷一笑,扭頭對徐靜書道,“有個人啊,他近來大約要做一樁喪心病狂的事,怕被……”

“走走走,趕緊接你的駙馬去!”

趙澈大步上前,握住徐靜書衣袖將她牽走:“這府裏有櫻桃樹,我給你摘果子吃。”

“才掛了一點點果而已!”趙絮衝他倆背影笑鬧,“趙澈你個欠揍的,借我府裏的果子向小姑娘獻殷勤算怎麼回事?”

徐靜書頓覺腦袋有千斤重,臉紅到脖子根。

儲君怎麼什麼都知道?!

今日這般過分有“人氣兒”的儲君讓徐靜書心中生出一種極其荒謬的恍惚感。

她明明記得上次朝會見著見著的儲君是個偏於威嚴肅正的上位者,就是尋常人會想到的那種“儲君”模樣。

果然每個人都是有很多麵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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儲君府後花園的果林中有一片垂絲櫻桃,今年天暖得早,此刻雖正當是初初掛果之際,色澤已顯出嫣紅喜人來。

趙澈身量高,伸手就能夠到枝條,仔細挑選了幾顆看起來最紅的摘下來攤在掌心。

“儲君方才說,你近來要做什麼‘喪心病狂’的事?”徐靜書仰臉凝著他,輕聲問道。

趙澈心虛似地,長指拈起一顆櫻桃抵到她的唇上。

她倒沒拒絕,乖乖張口銜住。

“明明最‘喪心病狂’的人就是她自己,”趙澈垂眸沒敢直麵她的目光,小聲道,“上個月長慶姑母府中出了點事。就是,和之前我偷偷帶上泉山交給成王殿下的那個人有關。”

徐靜書蹙眉,口齒含混道:“是什麼事?可以跟我講麼?若是儲君還不允許你泄露,那不說也沒關係。”

事情關乎武德帝的親妹妹長慶公主趙宜安,又牽涉了儲君、成王與信王世子趙澈,徐靜書至少能明白這意味著趙家年輕一輩要聯手衝擊上一輩的某些防線了。絕對是牽一發而動全身的大事,若暫時還不能讓她知道,她並不會委屈。

“泄露給你沒關係的,你又不是別人,”趙澈清了清嗓子,“長慶姑母的側郎楚暉,就是武德二年隨她到我們府中赴家宴的那位,不知你記不記得。他在府中手刃了兩名後院小郎君。”

徐靜書目瞪口呆,嘴裏的櫻桃都掉了。

“最初隻是兩個小郎君起了口角繼而大打出手,旁的一眾後院人就在旁看笑話。之後照料小四兒侍女抱她出來玩,便也站在那裏,”趙澈抿唇,頓了頓,才接著道,“最後小四兒就被誤傷了。”

長慶公主府的孩子來得可不像信王府那般容易。

駙馬、兩位側郎及大小郎君們若想有個自己親生的孩兒傍身,鞏固下半輩子在府中的地位,那先得要討得公主殿下歡心首肯才行。

畢竟他們自己又生不出來。

長慶公主趙宜安的孩子攏共也就四個。小四兒是前年秋出生的,到如今才兩歲多。

側郎楚暉與趙宜安成婚多年,使盡渾身解數才求得趙宜安首肯,終於在前年秋得了小四兒這麼個孩子,自是如珠如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