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聰明。”
這是兩人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攜手作戰,卻是意外地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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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德元年四月十五日,大朝會定在武英殿舉行,上朝者過百人之數。
這一次,徐靜書是以候朝官員的身份進的內城。
今日候朝百餘人中,真真是彙集了為大周開朝建製立下汗馬功勞的泰半功臣,可謂群英雲集。
儲君趙絮、丞相孟淵渟,柱國神武大將軍鍾離瑛、柱國鷹揚大將軍賀征、恭遠侯沐武岱……
徐靜書獨自站在角落,垂眸看著腳尖,腿肚輕顫。
倒不是心生畏怯,而是隻要一想到這些名字全是將來必定璀璨青史的人物,而小小的徐靜書今日竟要在這些人的注目下與人堂辯,她就忍不住激動到顫抖。
因信王趙誠銳上疏稱病,今日是由世子趙澈待他前來參與大朝會的。為了不影響徐靜書,此刻趙澈正與成王趙昂一道站在對麵的角落。
想到這個,徐靜書抖得更厲害,心中的求生之心卻愈發強烈了。
今日這場庭辯對朝局走向至關重要,對她自己又何嚐不是?無論於公於私,她都非常、非常想贏。
“徐禦史。”
徐靜書抬頭看去,卻是今日的對手薑正道,以及他的同盟禮部尚書陳尋。
這二人在幾個候朝官員的簇擁下走過來,笑著在她麵前站定。
隨著他們的這個舉動,左近的幾名殿前糾察禦史迅速往這邊靠攏,而對麵的趙澈與趙昂也雙雙舉步而來。
“聽說徐禦史是今年三月參與官考的,今日正好是出榜之日,”陳尋道,“預祝徐禦史名列前茅啊。”
“多謝陳大人。”徐靜書回望他,笑得有些發僵。
薑正道遺憾歎道:“可惜我等今日早早就進了內城,要到散朝時才能看到官考皇榜了。官考終究是人生大事,雖徐禦史上任已有月餘,但這皇榜上的排名將來總會被記入徐禦史生平。雖待會兒上朝你我就要成了唇槍舌戰的對手,但老夫在此還是要對徐禦史送上祝福的。無論考得好不好,事情到底過去了,別放在心上。”
徐靜書沒有立刻接他這番自相矛盾的古怪話茬,隻將目光越過他們,對上趙澈溫柔含笑的雙眸,腦中漸漸澄定清明。
她看懂了趙澈眼中的暗示,忽然明白了薑正道與陳尋為何故意湊過來沒話找話——
他們多半沒能從光祿府打探到關於她官考的消息,想必是推測她是因考得不好,才提前應急缺做了小小的九等殿前糾察禦史。
他們故意到她麵前來提官考放榜的事,以為這樣能戳中她心中痛腳,多少擾亂她的思緒,先在氣勢上壓她一頭。
戰前攻心,倒也常見。若當真是個因考得不好才應下九等急缺的年輕官員,此刻多半會他們激到惱羞成怒或心煩意亂。
可惜他們要到散朝後才會知道,此刻站在他們麵前的徐靜書,是武德五年三月京中官考的文官榜眼。
徐靜書微笑沉默,向他們執了謝禮。
隨著禦前近侍振響上朝玉鈴,候朝眾官陸續進殿站定,齊齊向金龍座上的武德帝行朝禮。
所有朝儀結束後,站在武德帝身旁的司禮官揚聲道:“皇帝陛下諭令:太常寺卿薑正道,於內城毆打禦史台都察院殿前糾察禦史徐靜書致傷一事,今日於武英殿庭辯,請眾位大人見證共議,助皇帝陛下裁奪判罰。”
武英殿是專為大型朝會建造,無論站在殿中哪一處,隻需稍稍揚聲,在場每個角落的人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真是個適合庭辯的絕佳戰場。
徐靜書手執代表禦史台的獬豸令出列,一步一步,從百官最末走到玉階近前,與薑正道麵向而立。
“以往法司啟動彈劾庭辯,官員都會手捧典章律令,怎徐禦史卻沒有?”
薑正道淡垂眼簾,遮去眸底幸災樂禍的微光。
“多謝薑大人關切,”徐靜書也斂下輕顫的羽睫,“典章律令、條例規製,皆在我心中。”
百官瞠目,不可思議地看著那個嫩生生的小禦史,甚至開始懷疑自己耳背。
明明是柔善可欺的語氣聲調,話尾還顫顫的呢,這說出的話讓人聽著卻怎麼像是……
有點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