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江過去直抵衛城比走官道近得多,還能避過沿途哨卡,定能殺他個措手不及,”趙澈很冷靜,“隻是那段河水入夏後深且急,這個季節大多船隻都選擇繞行這段。”
蘇放連連擺手:“你藝高人膽大,之前從瀾滄江畔的懸崖帶人上司空台都沒被發現的,渡江這事就交給你了。我等大軍到後再試著去衝關卡,薑家看在我是儲君駙馬的麵上,或許會願意留個活口與儲君談條件呢。儲君一定會救我的。”
孤身泅渡橫穿夏夜瀾滄江?嘖嘖,好死不如賴活著,身嬌體貴的儲君駙馬並不想以身試險。
“呿,你我習武分明師從同一位,隻是未同時受教過而已。你裝什麼弱不禁風?”趙澈白眼望天,被他給氣笑了,“那你在這裏等鷹揚將軍府的大軍抵達,我渡江去取薑正道人頭。”
他倆不能同去渡江涉險,否則一旦出事就再無後招,大軍趕來就隻能開打。
由趙澈趕去取薑正道人頭,到大軍壓境時薑家群龍無首,願不願意都得談。這是目前看來最合理的法子了。
蘇放半點推辭禮讓的友愛都沒有,痛快點頭:“所謂天有不測風雲,萬一你在渡江時為國捐軀了呢?有什麼話要我帶給你的小未婚妻嗎?”
他們這代人是從亡國戰禍中長起來的,見多了刀劍無眼的慘烈,對生死之事沒什麼避諱。
許多事總得有人去做,做之前當然會心懷求勝求生的信念,但也需得坦然去考量另一種可能。
趙澈並未被他這“狗嘴裏吐不出象牙”激怒,反而和軟一笑:“告訴她,含光院書房靠左牆麵的櫃子裏有個檀木盒子。”
裏頭是他自己這幾年在各地購置的田宅地契,還有他讓人經營的一些產業。
原本是打算在新婚之夜上繳愛妻賣乖用的。若真的回不去,那就算表親兄長給小表妹添的嫁妝了。
“我的佩玉在她那裏,若我不在,段玉山會幫她打點。”
自從武德元年為赴鷹揚大將軍婚宴那回,趙澈將自己的佩玉給了徐靜書後便一直沒有收回。
當他本人不在京中,甚或不在世間時,凡他名下人馬都會將持佩玉者的號令等同他本人的意誌去執行。
那年他曾在月夜燈下向趙、徐兩姓先祖起誓,會護徐靜書平安長大,無論是生是死,他都不會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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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德五年八月十九清晨,允州軍及薑氏府兵於官道界碑處集結,封鎖官道,徹底禁止所有人出入。
八月廿日,鷹揚大將軍府集結兵力逼近允州,在允州界碑對麵紮營,與界碑處的允州軍哨卡遙遙相望。
雙方都沒有輕舉妄動,就這麼嚴陣以待地對峙僵持到午時。
誰也不知蘇放幾時溜到官軍營地的。總之他理直氣壯地找到此次的副帥紀君正,要了熱水來沐浴。
“信王世子獨自泅渡瀾滄江潛進衛城,這都兩天兩夜了,生死不知、成敗未定,您還真沉得住氣!”紀君正咬牙咧咧兩句,卻也拿這儲君駙馬無可奈何,最終還是由得他去。
哪知蘇放悠哉哉沐浴更衣後,居然還非常坦然去火頭軍那裏取了兩個飯團!氣得紀君正都想拔刀了。
一身清爽的蘇放看起來仙氣飄飄,一手捏個飯團邊走邊啃的模樣竟無半點粗鄙之態。
兩名隨護似乎習以為常,神色不變地跟在他身後行至界碑前。
蘇放扭頭對隨護吩咐道:“喊話,請薑家家主出來聊兩句。”
左側隨護點頭,揚聲向允州軍那頭道:“儲君駙馬請薑家家主麵唔!”
那頭久未回應,蘇放卻也不急,兀自慢條斯理啃著飯團。
不過,若是仔細些,就能看出他的手指一直在輕顫。
若出來的人確實是薑正道,那就意味著趙澈不是在渡江途中為國捐軀,就是落在薑家手裏了。
良久後,薑正道的族親侄兒薑陽在一眾士兵的簇擁下行出。
“駙馬安好。我家家主近來小染風寒,諸事由在下擔待。不知儲君駙馬駕臨允州,有失遠迎,還望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