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3 / 3)

再看看今日這座次排序,什麼也不必說,一幹小的也知自己今後得在誰手底下討生活。

除皇嗣外,宗親裏受邀的信王趙澈夫婦就被安置在儲君夫婦下手座,與對麵成王趙昂夫婦的座次遙相呼應。這下,儲君的班底大概是個什麼形勢,有眼色的人也都看明白了。

席間誰也沒談政務朝局,隻在絲竹歌舞裏閑話家常。

酒過數巡,武德帝執盞對徐靜書笑道:“前日的會審很圓滿,你是功不可沒的。據說這幾日京中街頭巷尾把你好一頓誇,朕若不賞你點什麼,總覺不合適。”

麵對“皇帝陛下”的賞賜,徐靜書首先想到的就是他老人家當初賞賜給官考前三的那支筆。雖很金貴卻刻了名字不能賣,中看不中用的筆。

她抿了抿唇,垂眸笑得乖巧,心中卻沒報半點希望。

“如今你年歲還輕了些,便是之後擔職也沒法子一蹴而就,”武德帝摸著下巴想了想,“不過段老與顧沛遠都說過你是可造之材,曆年幾年就可堪大任了。這樣吧,將信王府背街那宅子賜給你,隻算到你自己名下,若將來真要單獨開府辦事,也不必發愁找地方。”

信王府原是前朝末某位攝政王的府邸,一府就占了半條街。武德帝口中“背街那宅子”正是那位攝政王為最心愛的孫女所建,足有七進院!

因那位小公主極受珍愛,建宅時可謂不吝金銀,近百年過去那宅子依舊完好無損。

大周立朝後,武德帝著令少府派人修繕、打點了那宅子,卻一直閑置著。

滿座眾人全都舉盞笑賀,唯徐靜書茫茫然如在夢中,直到趙澈在桌案下輕輕碰了碰她的手背,她才回過神來,起身謝恩。

武德帝先暗示了她接下來會被寄予厚望受到栽培,又賞下足足七進的大宅子替她壯場麵,她也不傻,很快就明白朝廷大約是已定下對自己的任用安排了。

擔子還不輕。

但她不怕,也不覺自己擔當不起。經過這一年的大小風波她都過來了,起起落落的每一步,她都沒有讓別人失望,也沒有讓自己失望。

明年的徐靜書,一定會比今年更好。

此時的她並不知道,這封賞背後還有更貴不可言的一層價值:這已是武德朝最後一例來自帝王的封賞。

******

宴後從內城出來,隻喝了半盞酒的徐靜書暈暈乎乎,一路坐在馬車裏傻笑。

回信王府之前,她先拉著趙澈去看了背街那座“徐靜書的宅子”。

按律法規程,得等幾日後少府將房契、地契送來交到她手上,她再拿去京兆府登記入冊,這宅子才會完全屬於她,所以此刻她還不能進去,隻能在門口看看。

但這也足夠讓她欣喜了。

酒意微醺兼之滿心歡喜,徐靜書便一路手舞足蹈,各種瘋狂暢想根本停不下來。

趙澈無奈,進了信王府大門後,見她跟個瘋兔子似地蹦蹦跳,索性將她抱起往正殿去。

她倒也不掙紮,一手勾住他的脖頸,另一手不停地揮來揮去:“我有那麼大的宅子了!七進!若是有人給我一千金,那我也是不賣的!”

趙澈噙笑垂眸望著她微醺的酡顏,“嗯”了一聲,由得她胡言亂語地撒歡。

“若你將來喜歡別人了,那我就去我自己的宅子住,不要你了。”她叉腰笑得直蹬腿。

趙澈抱著她的手緊了緊:“你沒這種機會的。”

腳下的步子快了許多。

徐靜書沒察覺他的異狀,自得其樂地繼續暢想:“和離以後我每天都會精神抖擻,還是專心當值。在朝堂上也不故意與你為難。但我肯定會很傷心,也會很生氣,所以每次路過王府門口遇見你時,我會凶巴巴罵你一頓,然後跑回去關上門。”

趙澈被她這番暢想鬧得好氣又好笑:“閉嘴吧你。這才新婚,你跟我說和離?”

徐靜書沒理他,驀地噤聲蹙眉,沉思了好一會兒。直到被抱著進了寢房坐在榻上,她才像是終於想明白什麼,抬眸望向趙澈。

“若我將來喜歡了別人,那我也得去我的宅子裏住,”她一邊拆著繁複的頭飾,一邊胡說八道,“哦不對,那我得將宅子賣了去別處另買。”

趙澈站在榻前,麵無表情地替她除去厚重的外袍:“為什麼?”

她笑倒在榻上,咕嚕嚕滾進去拿被子將自己裹住,打算睡個稍顯有些遲的午覺。

“因為,我覺得你可能會提刀砍了我的新歡小郎君。哈哈哈。”

“放心,不會有這種事。”他不會讓她喜歡上什麼見鬼的新、歡、小、郎、君!

趙澈轉身去桌上倒了一杯水來給她漱口:“你喝醉了竟是這德行?往後再不給你酒喝。”

“誰跟你說我喝醉了?”她就著他的手抿了一口杯中溫水,卻皺著眉頭咽了下去。

百花蜜水。大婚那夜放在桌上的就是這種水。

安靜望著他那頗有深意的雙眸半晌後,徐靜書那點薄薄醉意竟慢慢退了下去,先時還略有點迷蒙的目光總算清明起來。

她環顧四下,看到了九月初九大婚那夜被她吹熄的那對長明花燭。

床帳被褥也不是早上離開時的樣子了,全被換成當初的彤紅鴛鴦織錦。

“你,預謀好的?”她紅著臉咬住笑唇,“昨夜,那個,我……所以,你現在需要看那個有畫片兒的小冊子複習一下嗎?”

雖很羞赧,卻問得無比誠摯。

“很好,你這算是挑釁和羞辱,我記下了,”趙澈笑著目露凶光,開始脫衣,“桃花釀就不給你喝了吧?”

眼看著才清醒過來,若是再喝,隻怕又要接著發瘋說些能將他氣吐血的話。

“喝一口吧?”她紅著臉在麵前豎起食指,羞澀地眯雙眼,聲若蚊蠅,“據說,喝了,沒那麼疼。”

柔軟朱唇沾了一口桃花釀後,長明花燭被點燃,床帳也被放下。

窗外是金燦燦的冬日黃昏景,帳內是嬌羞羞的新婚小鴛鴦。

紅浪翻滾間伴著喃聲絮語,衣衫接連從帳幔間扔出,淩亂重疊散落榻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