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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都會有害怕的東西,那種害怕在心裏,直到長大了也無法抹去,無法控製。
——麥日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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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我體會過那種害怕,可我沒有體會過像現在這樣的緊張。我渾身瑟瑟發抖,牙齒打顫,周圍好安靜,我聽見了自己牙齒打顫的聲音還有那害怕得沉重呼吸的聲音。我垂著眼眸,低著頭望著地麵,好像能夠一瞬間傷害到我的生命,那種仿佛要被強殺的疼痛感,我無法用文字來闡述。
我聽見那群乘客被打倒在地上的慘叫聲,還有那些人的辱罵聲,有人從後尾箱取出了棍子狠狠地抽打著那名逃跑失敗的年輕人,嘴裏罵著髒話,最終將他壓上了車。
我沒有跑,就躲在草叢中,他們沒有找草叢,而是延著公路往回找了大概十幾分鍾。
似乎他們放棄了,我聽見麵包車往前前行的聲音,車燈離我越來越遠。我並沒有因此而鬆一口氣,山上有很多墳墓,沒有修過的公路上燈光昏暗,兩邊是陰暗的草叢,陰森得讓我感到恐懼。我連忙拿起手機,不知道該打給誰,我在墳墓不遠處的草叢裏哭了很久,反應過來有墳墓的時候我怕極了,雙腿發軟,好像要麻了,又好像要抽筋了,我一鼓作氣,鬥膽衝到了路邊,拚命地往回跑。
我好倒黴。
我覺得我是世界上最倒黴的人了。
流著淚,衣著單薄,冷風吹在臉上吹得我好冷。
我的行李箱都在麵包車上,我身上的背包也沒有拿,幸好錢和手機都在身上,讓我有了些許安全感。
我一路狂奔,仿佛忘記了疲憊,忘記了寒冷,在冷風中氣喘籲籲,我看著那遠方,沒有目的地逃著,我不知道我該去哪裏,我不知道我該怎麼走。
有一輛車經過的時候,我怕死了,連忙
躲在天橋下的爛水泥上,麵前是那臭臭的地下道裏排出來的水,臭死了,臭得我想作嘔,我蜷縮在一個小洞裏麵,地麵濕濕的,我就這麼坐在那裏蜷縮著身子,不敢呼吸,耳朵豎著,但凡上麵有車音我就十分警惕。
我想過給伊先生打電話,想過給陸梓灝打電話。我很害怕,可是我不想讓陸梓灝擔心我,我不想讓伊先生取笑我。我給媽媽發了短信,我說:“媽媽,我到廣州了,已經在朋友家裏住了。”
媽媽說:“那就好,不要給別人添麻煩,你要幫人家做家務知道嗎?”
我落著淚,點點頭說:“好。”
小柔給我打了電話,我問她生了嗎?她說還沒有生,可能要明天後天這樣,我這才鬆了一口氣。她問我到哪裏了,我撒謊說:“我到廣州了,不過剛到的時候被我表姐拉去她家了,今天是平安夜,她想要我陪陪她,剛剛想給你打電話,你就打過來了。”
“哦哦,那美美早點休息,平安夜快樂。”
“嗯,平安夜快樂。”
小柔掛斷了電話,我的笑容瞬間消失,小柔的聲音變了,變得好溫柔,變得好成熟,我不禁有些期待現在的小柔變化得怎麼樣了。
隨後我又陷入一陣恐慌。
淩晨十二點,農村的夜色格外可怕,像荒郊野嶺的恐怖山村,裏麵全是鬼,我想到了自己心理陰影的恐怖電影《山村老屍》,八歲看的楚人美,覺得她很可憐又很可怕,我忘不了那浮出水麵藍色衣裳黑色長發的楚人美,忘不掉她趴在地上爬上來的畫麵,還有她揭開頭發那滲人的樣子,那段時間我頻頻做噩夢,夢見楚人美。
我更害怕了,低下頭,緊閉著眼睛,不敢看周圍的環境,好冷,好餓,好困,可是我不敢動,不敢出去找吃的,更不敢睡覺,眼前那臭臭的水溝的聲音讓我想起了楚人美那驚悚的歌聲,耳邊不斷地聽見了鬼在呼喚我的聲音。
我努力告訴自己,鬼是不存在的,是自己心裏在作怪,寂靜的夜傳來手機震動的聲音,我嚇得魂差一點沒了。
伊先生給我打電話,我不敢接,他的名字就像惡魔般,讓我害怕讓我膽怯,可是又好像找到了依靠,已經晚上十二點半了,我的視線有些模糊,我害怕楚人美又在呼喚我的名字。
我最終還是接了電話,他的聲音柔軟,好暖,我的身體顫抖,沒有停止過:“美希,你到哪裏了?”
“……”他一說話,我所有的情緒都湧上來了,讓我想到了牧朗冰,讓我想到了牧朗冰的聲音。我哽咽著,不敢哭得大聲。
“怎麼了?你在哪裏?”伊先生漸漸地變得嚴肅起來,詢問道。
我流著淚搖搖頭,不敢告訴他我真的上了一輛黑車,我抱頭輕聲哭泣,抽搐著自己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