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進看見這些人也是一愣,接著就笑了,從兜裏掏出兩包一毛三分錢一包的“大紅鷹”香煙,給每個人散了一根。
韓進一散煙,一群人就鬧騰起來,“進哥再給一根!”
“嘿!進哥的肯定是好煙!”
別管年紀多大,都一口一個進哥地叫著,有兩個都快三十的老光棍也笑嘻嘻地跟著嚷嚷。
看韓進散的是一毛三的“大紅鷹”,而不是韓進平時常抽的四毛五的“西湖”,有幾個人有點失望,不過還是貪婪地放在鼻子上先聞幾口,然後別在耳朵上厚著臉皮再去討一根。
“大紅鷹”也行,這些人都是人憎狗嫌的懶漢二流子,在生產隊不正經幹活,年年都倒欠錢的主,一年到頭吃頓飽飯都難,連八分錢一包的“經濟牌”都抽不上呢!
韓進把手裏一包香煙都散幹淨了,自己一根不留。富貴一張小白臉凍得青白,破爛老棉襖用根草繩紮在腰上,狗腿地把自己別在耳朵上的那根遞過來,韓進幹脆地擺手:“戒了!”
他以前也抽,抽得還挺凶,有時候一天一包都不夠,半夜煙癮上來還去卷他爹的老漢煙。不過跟香香和好以後他就馬上徹底地戒了,香香不愛聞煙味兒,還是小小一個小姑娘的時候就悄悄點著他的鼻尖告訴他:“抽煙的人身上臭!”
今天這兩包煙他就是帶著散給過來幫忙的本家兄弟侄子的,至於為啥從“西湖”降到“大紅鷹”?當然是要省下錢給香香攢著了!
城裏的好東西都要票,票難弄就隻能去黑市踅摸,那都得花幾倍的價錢,他現在缺錢缺得緊呢!
散完煙韓進笑著踢了富貴一腳,肯定是這小子把他今天要進山砍柴的事宣揚出去的,要是讓老隊長看著他這兒一下聚了這麼多“落後分子”,以後肯定不願意借馬車給他用了。
他心裏並不真看不起這些人,況且也不是所有二流子懶漢都能跟他說上話。比如蘑菇屯那些懶在炕上就等著賣姐妹養活自個的,或者整天打女人、欺負老實人的,他看都不會看一眼,更別提往他跟前湊了。
今天過來這些個人都是跟他打過架有一身硬骨頭的,或者在某些方麵讓他覺得投脾氣的,雖然在生產隊幹活不行,可在其他方麵都有能讓他覺得不錯的地方。
比如前溝子的三隻手,那小子從小就跟著他爹出門浪蕩,跑單幫擺攤賣藝啥都幹,要不是現在不讓出門,他肯定不會老老實實窩在屯子裏。
再比如富貴,這小子身子單薄是真幹不了重活,可他也是真會來事兒會說話,小小年紀他還能張羅事兒,啥事兒交到他手上隻要看著別讓他出圈兒,那就是一把好手。要讓韓進說,富貴要是能做蘑菇屯的生產隊隊長,肯定比現在那個強百倍!
可惜現在不好好在地裏幹活就是二流子,人人看不起,當然不會有人信任富貴,更不會讓他當隊長了。
這些人來都來了,這一大早的天邊才剛露白,難得這群懶漢能起個大早,肯定是誠心誠意過來幫忙的,韓進也不跟他們客氣,把韓家那十來個人給他們介紹一下,接著去飼養室跟老更頭軟硬兼施,又套了兩輛大騾子車出來,一行二十多個人浩浩蕩蕩趕著四輛大車進山去了。
二流子們平時在隊裏不招人待見,人憎狗嫌地連好好跟他們說話的人都沒有,今天第一次一下這麼多同類聚到一起,激動得漏風的破棉襖都擋不住他們撒歡兒。一會兒這個給踹車下去了,一會兒那個被扒了褲子,葷段子一套一套地往出冒,還有人亮開破鑼嗓子唱起了二人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