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蘭香把趙建國的信收進箱底,心思卻不能隨著信一起收起來。
人生的事不可能等人做好一切準備才來,所以才會有選擇取舍。接受趙建國,她就要離開現在姐弟三人剛剛建立起來的生活,拒絕他,她就是放棄了前半生最好的一次機會。
理智告訴她弟弟們都已經長大,並不需要她再像小時候一樣操心他們的吃穿,擔心他們會受了委屈沒人安慰。實際上,他們三人重新生活在一起的這幾個月,更多時候是他們倆在照顧她。
可一想到要離開他們倆,再多的理智都控製不住她即將湧出來的眼淚。
韓進天黑以後好一會兒才回來,他讓去公社開會的大哥給香香帶了話,讓她不要等他吃飯,如果回來晚了他就直接回老宅了。
可實際上兩人都知道,無論多晚回來,他都會想過來看一眼。所以香香還是給他準備了暖胃的紅豆粥、小白菜豆幹的發麵大包子和菠菜炒雞蛋。
韓進進門香香就馬上去燒火蒸包子,小白菜做餡兒不同於別的,要是先蒸熟了等他回來再熱一遍就沒那麼鮮嫩了,很是影響味道。他本就不願意吃青菜,做得不好吃就更不愛吃了。
包子都是估算著時間包好醒著的,十多分鍾就蒸好,等韓進回老宅迅速衝個澡換了一身幹淨衣裳回來,包子正好出鍋。
熱騰騰白胖胖的大包子,暖暖糯糯的紅豆小米粥,帶著一絲絲鮮甜的嫩菠菜炒香噴噴黃燦燦的雞蛋,脆脆嫩嫩的涼拌水蘿卜,還有酸辣爽口的辣白菜和鹹香麻辣的小魚幹,韓進被公社大鍋飯折磨得已經麻木的胃口瞬間醒了過來,一進門就覺得自己餓瘋了!
但他還是先去拿了個小碗過來,從自己那個有香香頭大的大粥碗裏舀出幾勺紅豆粥,裝了小半碗放到她麵前。
香香也沒拒絕,笑眯眯地把菜往他麵前推了推,“快吃吧!明天還要不要去?”
韓進給她夾了一塊雞蛋,“不去了,今天貪黑就是把明天的活安排明白,剩下的明天他們就能幹完,不用我去。”他可不想明天還去被公社大食堂的豬食折磨!
而且一大早天剛放亮就得走,他又不忍心那麼早叫醒香香,不跟她好好說幾句話就出門,一整天心裏都空落落的。
韓進低頭大大地喝了一口粥,一口咬掉大半個包子,吃到自己覺得好吃的就給香香夾一點,每次都不多,可扛不住他夾得次數多,一頓飯下來也讓她吃進去不少。
韓進是故意的,小時候聽爺爺講古,說一家大地主娶了個媳婦,哪兒哪兒都好,就是那媳婦不夠白胖,大地主就覺得他家要錢有錢要糧有糧,媳婦養不胖那多丟人!就每天晚上睡覺前給媳婦加餐,白麵大饅頭燉豬肉粉條,吃飽了還得再吃一碗!一年下來,那媳婦果然又白又胖!
他那時候還很小,忘了爺爺講這個是為了說什麼,隻記得這個片段。現在覺得這個辦法可以試試,香香太瘦了,春天風大,他都怕給刮跑了!晚上讓她多吃點,說不定就能給養胖了呢!
香香不知道韓進在打把她喂得白白胖胖的主意,一點不覺得他這樣反常。他從小就這樣,自己覺得好吃的東西肯定得給她先吃,她早就習慣了這孩子會說話起就跟在她身邊一會兒一句“香香這個好吃!”“香香你吃這個!”“這個留著給香香吃!”
他盯著她吃飯,她其實也是在監督他,她看一眼他就吃一口青菜,不看著他就一口都不肯動。
韓進其實知道香香在想什麼,他就是覺得很有意思,故意逗她,讓她多在飯桌上坐一會兒陪他。等他馬上要吃完了,才把那盤涼拌水蘿卜搬過來,幾大口都吃進去,揚了揚光光的盤子給香香看。
香香給他逗笑了,任他去收拾桌子,她拿出給他縫的白襯衫,還剩最後兩個扣眼了,鎖好就可以穿。
現在還沒有以後那些好料子,他們這裏是邊遠省份的偏僻小地方,縣城的百貨商店根本看不到現在最緊俏的的確良料子,做白襯衫也隻能用白棉布。小進愛穿白襯衫,身上那件總穿著,他又洗得勤,領子袖口已經起了毛邊,顏色也有些發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