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嘉意被困在了山上,她眼淚都流幹了,沒有任何感覺了。她的腳踝,在遭遇方才那場小小的雪崩時候,被大灘的雪砸到了,腳踝有些麻木的疼痛。可她已經感覺不到,隻是一瘸一拐的麻木往前走著。
被白雪映襯的暗白色的天地間,蒼茫的仿佛天地間隻剩下了她一個人。
她的眼睛,紅腫的厲害,臉頰上,也因為流過許多眼淚,皮膚變得緊繃的厲害。
或許是太過難過和悲傷了,以至於她根本沒發現身後的那抹身影。
她的雙手冰涼,她將雙手捧起,在唇邊輕輕嗬著氣。可無名指上,那枚戒指,再度刺痛她的眼睛。
她撫摸了一下,腦海中,想起靳慕蕭的那些話,終是再度紅了眼,將無名指上的戒指,拔了下來,放進了口袋裏。
他是真的不愛她了麼?為什麼那麼突然?突然地讓她猝不及防。
嘉意鼻子酸溜溜的,咬著自己的骨節,努力讓自己不哭,變得堅強一點,可發現,一點用都沒有。眼淚,還是順著臉頰落了下來。
她細微的一聲哽咽,隔著遼闊,還是落進了身後那人的心底。輕飄飄的,卻讓他的心揪疼了。
走到山上的旅館前,搜救隊還沒有離開,嘉意走過去。
搜救隊將她扶上了小飛機裏,靳慕蕭站在角落,一直等到那輛小飛機飛下山去,才站在原地,撥出一個電話。
他對電話那頭說:“蘇碧,給你一個機會,明晚之前,到維也納。”
聲音疏冷而淩冽。
他掛掉電話,目光幽邃的望著滿地的白色雪花。
他忘了告訴他的小女孩兒,分開的這些日子,其實,他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想念她。
自打她與他分開的那天,他沒有一天不在擔心,她如果沒有好好照顧自己,該怎麼辦。哪怕現在在她身邊,照顧她的人,是宋陸北,他也不放心。
他閉了閉眼,拳頭,緊緊攥住。手背上的青筋凸起。
或許遲早有一天,他是要離開她的,那在這之間,就瀟灑的放她這一身自由吧。
……
嘉意很快被搜救隊員帶到了山下,她剛下飛機,腳步還沒站穩,就被人緊緊抱住。
她渾身一怔,思緒慢慢拉扯回來,才知道這個人不是別人,是宋陸北。
他就在這裏,等了她將近一天。
“嘉意……你快把我嚇死了……還好你沒事……”
他的呼吸很沉重。
這一天裏,嘉意仿佛一下子死了兩次,雪崩的時候,她以為自己就要死掉,可上天垂憐,讓她好好的來到靳慕蕭身邊,可是靳慕蕭,給她重生,給她寵愛,卻在最後,將她徹底打進了地獄。
她已經沒有力氣再哭了,哭夠了,可眼淚依舊在靜靜的流淌著。
宋陸北將她微微放開,溫暖的指腹,摩挲著她落在臉上冰涼的眼淚,“怎麼哭了?靳慕蕭不是上去找你了嗎?他人呢?”
宋陸北的聲音很啞,應該已經一天沒有喝水,也沒有說過話了。
嘉意輕輕搖了搖頭,咬唇道:“以後不要再提他了。我和他,真的不可能了。”
宋陸北眼角赤紅,怒道:“他是不是做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情了?你告訴我,我去找他!”
嘉意輕輕拉住他,低垂著臉兒,“不愛就是不愛了,沒什麼對不對得起。哥,我們走吧。”
宋陸北一怔,輕飄飄的一聲“哥”,將他的記憶喚醒,記得嘉意剛進宋家的那一年,也是這樣怯懦的抓著他的手,小聲的叫他“哥”。
宋陸北終是將她拉進了懷裏,將她的腦袋,按進了懷裏,拍著她的背,仿佛在安慰她。
宋陸北和嘉意,在因斯布魯克當地的小旅館裏住了一晚。
因斯布魯克是旅遊勝地,房間滿了,隻剩下一間雙人chuang的情侶房。
加上宋陸北擔心嘉意這個狀態,會做出什麼傻事,於是兩個人住在了同一間房裏。
宋陸北抱著被子在地上準備打地鋪。
嘉意眼睛痛,宋陸北早已經擰關了燈,隻有外麵雪山映襯進來的微弱銀白色光芒。
嘉意躺在大chuang上,聽見下麵宋陸北窸窸窣窣的鋪chuang上,忽然沉靜的喚他:“哥。”
宋陸北大概是沒料到她會忽然叫他,“啊”了一聲。
嘉意沒有看他,怔怔的望著天花板,靜靜的說:“你上來睡吧。”
“……嘉意。我沒事。現在這個天氣不冷,打地鋪沒關係的。”
她輕輕歎息了一聲,閉上了眼睛,淡淡的說:“無所謂的。小時候,我們不是經常睡在一起麼?”
宋陸北怔住。
其實這個年代,穿的好好的,睡一張shuang上,蓋兩條不同的被子,真的沒關係。
隻是嘉意這個樣子,明顯是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要是擱在她和靳慕蕭感情好的時候,她是決然不會這樣的,哪怕,她自己打地鋪,也不會讓靳慕蕭有誤會的機會。
可是現在,她的心,恐怕已經死了。
宋陸北終是沒有上chuang睡。是對嘉意的尊重,也是對靳慕蕭承諾的一個交代。
把嘉意,永遠當做妹妹,好好照顧。
夜半,宋陸北還沒有睡著。不知道是地上太硬,還是心情太繁重,他也沒有管嘉意有沒有睡著,輕聲道:“你和靳慕蕭,真的要分開了?沒有可能了?”
他沒有打算讓chuang上的人回答他,可很快的,chuang上的人竟然也沒有睡著,她的聲音透著心灰意冷的絕望。
“大概吧。”
“他今天和你明確說要離婚?”
嘉意抿了下唇:“我和他的婚姻,離不掉。”
她又輕笑了下,仿佛在嘲諷,“想來也可笑,既然他已經愛上別人了,我和他卻還要維持著這段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