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問像是打開了閥門宣泄而出,愚昧被打開了一道口子,陽光照了進來。
村民個個交頭接耳,覺得甚是有理。
洪族長重重拍了一下桌子:“肅靜肅靜!商定王大柱家兒子出嫁,是我等和季道長商議的結果。你們質疑道長便是質疑河神大人。”
他的話是權威,沒有人可以質疑權威。
此話一出,爭論聲小了些許。
不過是稍作威脅,族裏的長輩們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畢竟,誰家沒有子女呢?
羅雲英也不管洪族長臉麵是否掛的住,又問:“天河村素來民風淳樸,家家戶戶自給自足。自河神廟被毀後,怪事一件接著一件發生。現下,敢問洪族長,河神娶親是為了什麼?”
“自是為了大家能過上安穩日子。”老洪族長很快平複了情緒,也知羅雲英說中有話,稍有不慎便會掉入圈套。
羅雲英當即又問:“村中現有多少人?”
“現有一百零八戶戶。”
“未婚嫁女子多少?”
“二十餘人。”
“若這二十餘人皆嫁給了河神大人,大概能維持六年的安寧,那麼之後拿什麼給河神大人娶親?”
洪族長言辭含糊:“那時,村中應該有不少女子長成,再不然,我們可以花點銀錢去村外買。”
羅雲英又問:“給河神娶親是為了村子安寧,若女子皆被嫁給河神,村中男子便無法娶親,陰陽不平,豈不是更不得安寧?有錢的人家可以買媳婦兒,沒錢的人家又該如何?人越來越少,百年後,你確定天河村還存在嗎?”
一語出,四方驚。
村子都不存在了,那麼現在所做的一切又是為了什麼呢?
羅秀才匆匆趕來,又急又驚,衝羅雲英喊道:“逆子!快給我下來。”
每一字,震怒中帶著絕望。
“我沒有下去的理由!”羅雲英倔強的像塊石頭:“大家都跪下去了,眼睛看著地。那麼,總是要有人直著腰抬起頭看著天!”
這個時候,無知才是福。
什麼都看破了,才愈加絕望。
羅秀才哀求道:“你非要爹給你跪下來求你不可嗎?”
羅雲英率先跪了下去磕了幾個響頭:“恕兒子不孝。”
回不了頭,也不會回頭。
忽而,大樹搖曳,風漸漸怒吼起來,一陣一陣,聲聲嗚咽,森冷殺氣纏繞不絕,像是神明發怒。
風沙起,迷得人睜不開眼,人人恐懼湧上心頭。
洪族長手中拐杖敲打在地:“你忘了二丫爹是怎麼死的嗎?快給河神大人道歉。”
風聲嗚咽,獨羅雲英衣袂飄飄。
他孤傲的站著,整個村子都在他的對立麵,即使他是對的。
村民們個個匍匐在地,嘴裏虔誠的念著:“望河神大人息怒。”
羅雲英像個孤身赴死的勇士,眼神凝肅:“河神大人是神,我相信神會庇護我們,但...我不相信神會奪走我們的女兒,我們的親人。我羅雲英將話放在這裏,若神明真開眼了,那麼今天我不會死,若神不開眼,鮮血能令你們清醒,我死不足惜。”
倏而烏雲散去,光華流轉,天竟又恢複了清明。太陽出來,霞光萬丈,人間光明,掩飾了黑暗。
老洪族長衝身邊人使眼色。
那人便知要去尋季道長過來。
段琴看在眼裏,嗤笑:“神棍來不了了。”
宋灼道:“你做了什麼?”
段琴抬頭看了看天:“天上有個礙眼的旗子在飄,我瞧著不大順眼,順手給扔了。”
宋灼淡淡:“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