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煊赫而冷漠的燕京相較,杭州山柔水美,說不盡的詩情畫意。
隻是可惜,來去匆匆,不能盡情欣賞。
登船之後,章洛揚、沈雲蕎悵然回首。這一走,不知有無再來的機會。
她們登上的是一艘用於遠航的大船,船身長約二十丈左右,艙房十幾間,中為正廳。
船上有十幾個丫鬟、小廝,恭敬行禮之後,分別引著俞仲堯等人去各自的房間。
章洛揚與沈雲蕎的房間相鄰,並沒閑情打量房裏情形,都是心慌忐忑不已。除此之外,章洛揚最緊張的是能不能按時給沈雲蕎煎藥、換藥,在房間打個轉就出去找高進。
高進見了她,不由得笑了,“正要去找你,三爺要問你一些事。”
“哦。”章洛揚點頭,順從地跟在高進身後,慢言慢語地說了為何要找他。
“放心,包在我身上,隻要她不暈船,傷勢會如常痊愈。”
痊愈?誰要留到雲蕎痊愈時才離開啊?章洛揚琢磨著他話裏的意思,希望他隻是隨口一說。
進到俞仲堯所在的房間,章洛揚站定身形,見兩名小廝正在將兩張輿圖懸掛到牆壁上。並沒看到俞仲堯。
略做打量,見房間寬敞整潔,大抵是兩間艙房打通的,中間用槅扇隔開。
小廝將輿圖懸掛完,隨高進無聲退下,與此同時,俞仲堯轉出裏間。
章洛揚上前行禮,“三爺。”
俞仲堯對她指一指輿圖,“看看。”頓一頓,又補充一句,“能看懂麼?”
章洛揚點頭稱是,走上前去,見左麵是大周輿圖,右麵則是越國輿圖。
越國在大周西南方向。大周南麵是海域,西麵與越國隔著崇山峻嶺、森林荊棘。人跡罕至。也是因著中間相隔的是這般遼闊而又不能居住治理的地帶,兩國數百年來都不曾起過戰事——翻山越海去打仗,還未到兩軍陣前,將士已精疲力盡。
兩張輿圖的邊界大約可以銜接起來,算得細致,必是找專人繪製而成——不屬於哪一國的地方,正常情形不會細致地繪入疆域圖。
俞仲堯用扇柄指向一處,“風溪在這一帶,先前命人追查,眼下又有你的地形圖做憑據,已能確定。”
“哦……”章洛揚應著聲,後退一步,發現那個地方居於荒蕪地帶正中位置,在群山峻嶺之間。這樣一個地方,真的有人居住?如果這就是母親的故鄉,那麼母親多年杳無音訊,是不是就因為山高水遠之故?
而這情形告訴她,單憑自己的話,此生也不能踏進風溪半步。
既然這般遙遠的一個地方,母親真的能夠跋山涉水的往返麼?
母親於她而言,始終都是個解不開的謎。
她遐想間,二爺不顧門外的人阻攔,大步流星到了室內,責問俞仲堯:“我的隨從去了何處?!”極為惱火的語氣。
“是你讓人給順昌伯回話,說我拐走了兩位閨秀。”俞仲堯的語聲平緩,語氣卻是冷颼颼的,“與人說,不如與鬼說。”
二爺氣得臉色鐵青,“俞仲堯!你欺人太甚!”敢情俞仲堯在這兒等著他呢,怪不得當時滿口應下。
“已非一日兩日,你擔待些。”俞仲堯輕搖折扇,“那些爪牙,幫你收受賄賂、草菅人命,已到上路時。”
二爺怒極反笑,“哈!俞仲堯,你除掉我隨行之人,打得什麼主意?莫不是到了窮凶極惡的地步,要將我一並殺害?”
“還沒那麼閑。”
二爺才不會相信,“你這殺人不眨眼的貨色,說的話我一句都不信!”隨即竟是揚眉,笑意更濃,“不妨告訴你,離開燕京之前,我已寫好書信,若是我來日沒有與你一同返京,便是遭了你的毒手,自會有人將信件送到德高望重之人手裏。謀害當朝王爺的罪過,興許你能賴得過,可你的後人呢?!”說到這裏,他猛地收聲。
後人?俞仲堯這些年都未娶,如今已是既沒長輩又無手足……孑然一身,有何顧慮?
他身在皇室,為著避免子嗣因自己失勢慘遭殺戮,才至今未娶——這一點,未必不是俞仲堯不娶的原由之一。
當然,比起這一點,二爺更願意相信,俞仲堯是天生的酒鬼,萬千女子在他眼中,還不及一壺美酒的溫暖來得實在。
一旁的章洛揚卻已是大氣也不敢出,恨不得此刻化為一粒塵埃,憑空消失在二人眼界。
現在朝廷隻有靖王、廉王兩位王爺。先帝登基之前,身邊隻有兩名為之生下子嗣的側妃,登基之後才大婚,皇後正是當今太後。
近幾年,先帝的手足、皇室旁枝子嗣都被俞仲堯除掉了,殺的殺,囚禁的囚禁。
靖王、廉王與皇帝同根生,不好下殺手,而前者性情懦弱,後者則放任不羈,便有了這幾年來與俞仲堯周旋對峙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