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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這說辭,但是我舊傷發作,不宜趕路。”
“俞仲堯。”她斂目看著他容顏。
“嗯?”
她笑著低下頭去,吻了吻他的唇,“我真是喜歡死你了。”堂堂的俞仲堯,稱病可是絕無僅有的事兒,稱病為著拖延行程是尋常人想都想不到的。而他這麼做,是為了讓母親好生將養。
俞仲堯順勢勾低她,“我做什麼了你就這麼喜歡我?小花癡。”
“……”她心想,花癡就花癡吧,在他麵前犯傻,不是一次兩次,由著他揶揄好了。
俞仲堯側身躺回原位,也沒忘記把她勾到懷裏。
“嗯……”她被他炙熱的親吻弄得要喘不過氣了。
俞仲堯將她安置到自己身上,“你能不能開恩一次,出點兒力?”
“……”章洛揚把臉埋在他肩頭,雙臂用力勾住他肩頸,“不。我休克了,動不了。”
俞仲堯輕聲笑起來,手掌不輕不重地拍打她兩下,“你這個小懶蟲。”
章洛揚不吭聲,先一步把自己當成休克狀態了。
俞仲堯的手慢吞吞往她肋間移去,“你可別後悔。”
章洛揚怕癢,真是繃不住了,一麵笑,一麵往一旁逃去。
俞仲堯怎麼肯放開,雙臂收緊,把她禁錮在懷中,清朗的笑聲回旋在室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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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付程鵬入土為安,付家沒落,付淸宇攜妻子搬出宅邸。並沒去付程鵬指定的住處,而是搬去了大奶奶私下命人置辦的一個三進宅院,離繁華之處很近。
付大奶奶搬到新居之後,不等俞南煙上門診脈,便命人相請。
俞南煙見到她,心裏略路有些不安,“早知道付家老爺會這般行事,我就不勸你說服大爺了。”
付大奶奶不在意地笑了笑,“這件事與你無關。便是我不曾說服大爺,我那個公公一定還是這般行事。他們父子不合,這些年都是如此。大爺心裏也比誰都清楚。再說了,事在人為,你隻是提醒我見機行事,要說此事還有轉圜的餘地,也是我們過於急切,才使得我公公忽然暴怒,決絕行事。”
俞南煙笑了笑,將手裏的幾幅藥放到桌上,“我從俞宅拿了些在風溪很少見的藥材,滋補有奇效,你要是放心的話,不妨試試。”
“看你說的這是哪裏話,不信誰我也信你。”付大奶奶拍拍身側,“快坐下說話。”
俞南煙笑著坐過去,打量著室內陳設,“咦,是我嫂嫂鋪子裏的桌椅箱櫃呢。”
“是啊。”付大奶奶笑道,“大爺親自過去挑選的,還跟掌櫃的定了一個架子床,過些日子就做好了。”
不難看出,付淸宇經此事之後,並沒遷怒別人。不然,哪裏肯光顧屬於俞宅的鋪子。
付大奶奶適時地道:“他以往與我公公爭產業,不過是賭一口氣。眼下人不在了,他也頗有些厭倦。跟我說過了,往後悉心打理著手裏這點兒產業,過著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清淨日子,比什麼都好。”
俞南煙真的放下心來,“這樣最好不過。”她偶爾真的擔心付淸宇會設法與以謝家為首的三家人周旋,試圖拿回付家的產業。若是那樣,必定寡不敵眾,時日愈發潦倒,甚至會被人扣穩不孝的大帽子。
辭了付大奶奶,俞南煙去看了看付玥。
付玥也是剛搬進新居,正忙著看鋪子的賬目,對俞南煙笑道:“給我的鋪子都算是老字號了,進項不是最多,卻是旱澇保收。”語氣裏有慶幸,更多的卻是苦澀。
的確,付程鵬臨死之前,為這個冷落多年的女兒考慮得很是周到長遠。假如以前肯對付玥多一點點的關心,該多好。做父親的興許會得到這個女兒的尊敬、孝順,做女兒的不會有這一世的缺憾。
俞南煙岔開話題,“你名下是不是有一間繡品鋪子?嫂嫂昨日問了我一句,說她過幾日給你送來一些花樣子,你讓繡娘照著花樣子繡,看看有沒有行情,有的話日後多多益善,沒有的話……”
“怎麼會沒有行情?”付玥感激地笑道,“你嫂嫂身上穿的,手裏手帕子,好多人一看就喜歡,隻是不敢去問她討要花樣子。”
“那些都是薑老板給她做的,母女兩個都是一手好針線,全不似我,真是一竅不通。既然如此,我就更放心了。”俞南煙叮囑道,“得了空隻管去找我們說說話,不要總等著我來找你。”
“一定。”
在付家,幾年來一直暗中照顧幫襯俞南煙的,就是付淸宇夫婦和付玥這三個人。眼下他們都放下了過往的陰霾,是她最樂得見到的,並且打定主意,在離開之前,盡力多給他們留下一些長久受益的東西。
但是同樣的,俞南煙對風溪這個地方也有著很深厚的感情。
她在這裏行醫幾年,是這方水土裏的人給了她莫大的尊重、認可。給一個人一些好處,不難辦,給一個地方一些世代受益的東西,卻很難。
偶爾站在街頭,她看著街景,看著居民們給自己的樸實善良的笑容,總會心生感傷。
章洛揚拉著母親出門散心的時候,母女兩個湊巧看到過神色悵然的俞南煙,對她的心境不難想見。
“幫南煙想想法子,做點兒什麼事才好。”章洛揚說道。
“是該如此,我們好好兒琢磨一番,盡力幫她。”薑氏笑道,“我這些年攢了不少積蓄,帶走一部分就好,其餘的都可以幫助南煙做點兒事。”
章洛揚想了想,點頭笑道:“好啊,還有我鋪子裏賺到的銀錢,到時也都拿出來。三爺隻是讓我有個事情做,不會在乎那點兒進項的。”
母女兩個說定了,開始仔細斟酌做什麼事才好。
俞仲堯問了幾句,得知洛揚的心意,道:“交給我就是。”
章洛揚點頭,之後卻道:“你隻管出主意就行,別的我和娘就能辦。”
俞仲堯失笑,“一起做這件事吧。南煙是我們的妹妹,你怎麼好意思把我擇出去?”
她想想,還真是。
翌日,俞仲堯帶著俞南煙遊走在風溪街頭,看到藥鋪就會停下來,進去看看。
俞南煙不解,“看這些做什麼?藥材都不齊全,是大夫太少的緣故,很多方子不能普及,開藥鋪的人隻敢售賣眾所周知的那些藥材。我手裏的藥草,都是自己帶著小廝去采摘回來的。”
“你不妨把手裏那些醫書推廣開來,有心懸壺濟世的人,看到之後就會慢慢摸索出門道。這地方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隻三兩個大夫可不行。再者說,大夫人數便是需要些年頭才能增多,醫書推行至一些百姓手裏,他們尋常有個頭疼腦熱的,自己就能到藥鋪讓夥計照著方子抓藥。”
俞南煙無奈,“說來說去,藥鋪裏不是藥材不齊全嗎?”
俞仲堯拍拍妹妹的額頭,“就要有藥材齊全的藥鋪了。”
俞南煙愣了愣才明白過來,不由驚喜,“哥,你是說……”
“沒錯。”俞仲堯這才把薑氏、章洛揚的心思告訴妹妹,“一個本就是風溪人,你則得了這裏百姓的愛戴,總不能毫無作為的離開。”
俞南煙笑著握住了哥哥的手,輕輕搖著,“你們真是太好了。”
回到俞宅,兄妹兩個與母女兩個說了,沒人有異議。事情便這樣定下來。
風溪也有書局,隻是製作的大多是詩書禮儀琴棋書畫相關的書籍。醫書在風溪從來是少見的珍品,誰手裏有,也不願意公之於眾。
眼下,這局麵自然要打破了。
俞仲堯和俞南煙把手裏本就有的、近期搜集來的書籍,全部拿到書局照樣做成新書。數目卻不求多,每一冊隻做三百本。有心的自然會買回家中閱讀,無心的人是大多數。要是弄得家家戶戶都有一本,反而會失了該有的價值,怕是得不到重視。
隨後要著手的是開藥鋪,買個大的鋪麵不難,藥材到時候集各家藥鋪所長,照價買回來就是——畢竟是想開一個藥材最齊全的鋪子,很多少見的藥材就需要不少人手去采摘搜尋再處理,全部依靠人力的話,做成需要耗時太久,全無必要。
俞仲堯一方麵是來賺錢的,另一方麵則是來花錢的——不虧本的前提下,在風溪是本著取之於民用之於民的原則行事。說到底,回到大周還是要繼續過日子,造福這裏卻把自己弄得拮據就沒必要了。
大方麵的事情都安排下來,便隻剩了如何布置藥鋪這些細節。
章洛揚對室內室外陳設很了解,對大周藥鋪的情形卻一無所知——完全沒機會去。
俞仲堯卻跟她正相反,常年居住的環境沒留意過,對藥鋪裏情形卻很是熟稔,印象頗深——以往有一年,不但難以入眠,並且頭疼不已,每日都因此煩躁,滿心都是無名火。後來頭疼得以緩解,不再每日發病,是京城一位名醫救治的。
那位名醫擅長以針灸治療,但是到底出自民間,不願意經常去宮中行走,怕開罪了太醫院,飯碗都保不住。而那時俞仲堯經常留在禦書房或養心殿,這方麵也理解名醫,便有意遷就,常親自去名醫的藥鋪。
去過幾次之後,便覺得藥鋪裏存放藥材的箱箱櫃櫃製作得很是精致,常常一格一格拉開來細看。
日子久了,名醫不再對他滿心畏懼,半是打趣半是認真地道:“你是一身的病痛,府裏該常專門設個藥房,存放一些常用的藥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