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1 / 3)

章府。

二夫人托付的人前來看望大夫人,見麵寒暄一陣子,見大夫人氣色還好,行動自由,也便放下心來,起身道辭:“過兩日再來。”

大夫人知道,不可奢望別人給予自己更多的關心,章府這個地方,人家不辜負故人囑托上門到訪已是不易,便隻做樣子挽留幾句,送人到了二門外。

回往正房的時候,恰逢孫姨娘陪著順昌伯去書房院。

大夫人像是沒看到那個男人一樣,目不斜視地走過去。

順昌伯亦如此。

孫姨娘在順昌伯麵前,不會流露出一點點對大夫人的恭敬畏懼,如常說著閑話,心裏卻因著兩個人漠視彼此回旋起嗖嗖的冷風。隻是因為順昌伯對大夫人的態度。好歹是留在他身邊十幾年的女人,到了如今這地步,竟是絲毫情分也不講。

若是她還指望他得到什麼,今時今日的大夫人,便是來日的她吧?不,她的下場隻能比大夫人淒慘百倍。大夫人還有生機,而她不過是一句話就能打發掉的小妾罷了。

順昌伯問孫姨娘:“那婦人可還安生?”

那婦人,是指大夫人。孫姨娘心裏歎息著,嘴裏卻脆生生答道:“安生得很,您放心吧。”

順昌伯嗯了一聲。他已沒有精力去顧及府裏的事情了,兒子的出事,讓他前所未有的惶恐起來。如何也沒料到,自己沒能揣度出廉王的心思,對廉王的決定既驚又懼並且無從理解。

文照被送到偏僻之處,他要如何才能將人挽救?難道章家要絕後了麼?

最後一個肯幫他的人都不在身邊了。舊時如今都對他退避三舍。

要怎麼辦?

不能再稱病了,不能連飯碗都丟掉。

正愁悶的時候,有人來稟,章蘭婷的馬車停在府門外不遠處。她說過,再不會回來,如今記掛母親,也不肯踏進府門半步。

順昌伯想到了宋誌江,立時滿腹火氣,一時間甚至懷疑是她挑唆的,猶豫著要不要命人把她挾持進來責罵一通。

大夫人則是急急忙忙地出去見女兒。

跟車的除了丫鬟婆子,還有十名宋府護衛。大夫人心裏一哆嗦。

“娘。”章蘭婷從車裏探出頭來,“您上來,與我在車裏說說話吧?”又吩咐護衛,“你們去車前方一段,防著章府的人出來找麻煩。”

護衛應聲而去。

大夫人上了馬車,壓低聲音:“看這情形,不是宋府派來監視你的?”

“不是。”章蘭婷苦笑,“也不知宋誌江怎麼回事,前幾日親口告訴我的,說願意四下走動就隻管出門,要是回章府的話,他會派護衛隨行。能過來看您,我自然不會拒絕。”

大夫人訝然,隨即又鬆一口氣,“不是為難你就好。”打量著女兒的氣色,抿出一絲舒心的笑容,“看起來比以往好多了。”

“是,好多了。”章蘭婷回以一笑,“該是長興侯和高大人敲打他的話見效了,再就是,我聽說,俞少傅昨日去了高府看望長興侯——宋府對高府裏的風吹草動特別留意。”

“那就是了。那些人狠歸狠,隻容忍不了那些個讓人鄙棄的行徑。”大夫人握住女兒的手,“我動輒與你念叨的話,你可要放在心裏啊。”

章蘭婷忍不住苦笑,“記住了。您不外乎是怕我剛有點兒起色就又去惹那對母女,我不會的。再說了,我們眼下還需要她們幫襯呢。”她凝著母親鬢角刺目的霜雪,紅了眼眶,“我這時候過來,也是怕您為了章文照的事傷心,本就是日夜為我擔憂……”

“沒事,沒事。你別哭。”大夫人安撫道,“文照的事,是他自找的。同樣的話,我也苦口婆心地規勸過他,他不肯聽,又能怪誰。雖說流放,好歹是留下了一條命,日後隻能看他自己的造化。管不了那麼多了。”

這邊母女兩個說著話,順昌伯那邊命小廝出來喚章蘭婷說話。小廝還算有顏色,一見宋府護衛擋在馬車前麵,麵色不善,分明就是等著人上前去找事,連忙跑回去,如實告訴了順昌伯。

順昌伯眼下心思再亂,也不難猜出是宋誌江那個混賬故意弄了這麼一出,隻得作罷。

翌日一早,順昌伯換上官服,照常出門。

到了工部衙門,他意識到,自己倒黴的光景真的到了——以往他身上的是非再多,同僚見了他,,雖不至於親熱地稱兄道弟,起碼對待他的態度不見端倪。

今日卻是完全不同,每個人見到他,都是態度分外冷淡,眼中的鄙夷不容忽視。

這樣的煎熬,一刻都嫌多。

偌大的燕京城裏,他竟有著孤身一人無以為繼的感受。

這日一早,宋誌江很反常地回到了房裏。

章蘭婷一見到這個人,便是又恨又怕,麵上還是恭恭敬敬地上前去行禮,“世子爺有何吩咐?”

“有幾句話要跟你念叨念叨。”宋誌江在三圍羅漢床上落座,指了指一旁的座椅,示意她坐。

真是日頭打西邊兒出來了。章蘭婷腹誹著落座。

宋誌江並不看她,視線漫不經心地落在黑漆小幾上,“我看出來了,你這段日子沒閑著,所作所為,都是為著報複順昌伯。當然,你也恨我到了骨子裏。”

章蘭婷不知他說這些的用意是什麼,靜靜坐著,等待下文。

“我給順昌伯難堪,想讓他走至絕境,說實在的,為的是趕緊與你分道揚鑣。他是整個京城的笑柄,我又何嚐不是。”

章蘭婷點了點頭。她當然知道這一點。

“你呢,從上次被你娘帶回家中的時候,就已經是抵死也不願意回來的心思。”宋誌江瞥了她一眼,“沒有順昌伯橫生枝節的話,你我都已如願。”

這話也沒說錯。

“這樣吧,日後你有什麼對付順昌伯的好法子,若是需要我幫襯,隻管直說。”宋誌江道出心跡,“順昌伯的事情一了,我與你和離。和離之前,我不會再讓你受委屈。”

章蘭婷起身,行禮道謝。

**

沈雲蕎正琢磨著何時見見父親,在這時候,聽到了一個還算是好事的消息:沈雲蓮與汪家的親事正式定了下來。

到頭來,七品官的次子成了沈雲蓮的歸宿,沈大太太也認了。

沈雲蕎吩咐人去給父親送了幾色禮品,包括府裏最不缺的陳年佳釀、她嫁前尋到的一方古硯等等,都是父親往年比較喜歡的。

隨後聽說俞仲堯和薑洛揚昨日去了城外別院還未回來,俞南煙則去了薑府,要小住幾日。她處理完家事,百無聊賴,索性去薑府湊熱鬧。

薑府的下人從來對她和對待薑洛揚的態度一樣,將之視為夫人的另一個女兒,便也沒有通稟,徑自將人帶到了正房去。

沈雲蕎進門前,薑氏和俞南煙正在熱熱鬧鬧地說話,談及的是賀家的事情。

賀家,她心念一轉,蕭衍過幾日要娶的便是賀濤。隨即笑盈盈地進門去,“我又回來了。”

薑氏忍不住笑,“是不是隻要我這兒沒有賓客上門,你就要回來?”

“就是如此,行不行吧?”沈雲蕎笑道,“昨日您宴請賓客,明日亦如此,今日卻沒什麼事兒——我都清楚。”

“行,怎麼不行。”薑氏拍拍身側,“快坐下說話。”

沈雲蕎落座,先與倚著大迎枕俞南煙說笑幾句,隨後問起方才聽到的事:“賀家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多,南煙快跟我說說吧。”

“我知道的事情也不太多,隻是記得賀氏兩個女子——都是小時候的事情。”

“那也跟我說說吧,你知道兩個,我卻隻聽說過一個。”

“好啊。”俞南煙道,“你知道的定是來日的蕭夫人賀濤,情理之中的事兒,她當初可是名動京城的第一美人,十三四歲便美名在外了。”

沈雲蕎頷首,“沒錯,還有一個呢?”

“還有一個啊,”俞南煙的神色有點兒別扭,“就是賀濤的堂姐賀汮,其實也是貌美驚人,但是更有才華,那時可是無人爭鋒的才女,棋藝高超,滿腹經綸。”

“這個女子……”沈雲蕎思忖著,“隱約也聽說過吧?隻是沒放在心上。我十多歲的時候,京城裏頂著個什麼名聲的女子可是大有人在,一個個的……”她未說出的話,是這些女子不是千方百計進廉王府,就是想要找個由頭進宮往俞仲堯跟前湊。

“的確是這樣。”俞南煙點了點頭,“那時候什麼琴藝第一、舞姿第一、詩書第一的美人兒太多,叫人眼花繚亂的。這些女子以賀濤的家世最顯赫,落難時最叫人唏噓,由此人們便是沒見過她,也會銘記在心。”

沈雲蕎打量著俞南煙的神色,“你說起別人來都是大大方方的,隻方才說到賀汮的時候有些不自在,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