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為什麼村長又帶著人來了?宣娘昏迷的事兒已經傳遍了全村,夜裏那些醉漢子也已經不再來了,滿村的人都知道宋喜已經給宣娘打了一口薄棺材,過幾日就要下葬了。宋翠翠有些疑惑,麵上卻還是滴水不漏:“宣娘眼看著就要熬不過這幾天了,我就來給這兩個小的送點吃食,免得餓死,宋哥回來我跟我家那口子也不好交代。”
“哎,這叫什麼話。”村長笑道:“宣娘醒不過來就醒不過來了。你家喜子那口薄棺材還是留著給別人吧,我出銀子,讓喜子打口厚棺材,到時候給宣娘風風光光的下葬,等宣娘她爹回來交代也就有了,咱也沒虧了宣娘身後事不是。”
宋翠翠沒敢搭話。她一個人站在一群人麵前,到底還是個鄉村裏沒見過世麵的姑娘,村長這樣的人在她眼中,是惹不起的,更何況村長身後密密麻麻堵著一群人,個個都是眼冒綠光的狼,乍一看,比起十多年前讓她做了很長時間的真正的狼的凶狠都有些過猶不及。
這一瞬間她幾乎要膽怯的後退了,潑辣在什麼時候得看形勢,她心中的天平不斷傾斜,村長笑眯眯的在她眼前,隨手揮了揮手,宋慶安就把小不點放了下來,動作算不上是輕柔,但到底沒傷到人,但就是兩個人接連著的動作,將宋翠翠僅剩下的唯一一點勇氣消滅了個幹淨不管村長是否真的有那個能耐,但是在宋家村,在這片小小的山坳裏,他就是可以擁有決定其他人生存的能力,宋家村的圈子太小了,但是自然法則中,沒有天敵的地方,任何一個天生弱小的種群都可以挑選出掌管他們生命的裁決者。
村長往前走了幾步,拍了拍宋子真的肩膀,笑道:“真娃倒是個好命,宣娘也是個好命,活著的時候能夠被縣令公子看上,死了也還有大戶人家願意低著頭來結陰親,到底是生了一張富貴不凡的臉,總歸是有點不一樣的氣韻,也就是咱個宋家村,能供給宣娘這麼一個好條件。”
宋翠翠腦袋轟然一響這個老男人的念頭在一瞬間暴露無意,他是打定了主意把宣娘最後一點價值都榨幹淨結陰親。
“陰親再怎麼著說,都得有親生父母同意,不然生辰八字不準,難免有些差錯。”宋翠翠低聲勸道,其實這時候就像是剛才宣娘沒有醒過來的時候,她當時覺得已經昏迷兩天滴水不進的宣娘已經就救不回來了,而現在,她覺得村長想法已經成型,這個弱小但是又強大的老頭兒,擋在她麵前,幾乎是一道難以逾越的山兩件事都是難以阻擋的,一開始她或許有那麼一點微不足道的力氣想要反抗,但是隻要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往前走幾步,她能做的隻有後退跟接受。
宋翠翠還是猶豫,還是拒絕,難以反抗的不僅僅是形勢,更是多年來形成的威壓,甚至於這種威壓的體現不隻是在她身上,宋家村的每個人都在曾經被逼迫然後退步,每一個人退一次宋百寧就往前走一步,即使在外邊他微不足道,卻因為多年來宋家村每一個人的不斷地向下低頭,村長在宋家村成長成了一座幾乎再也不能跨越的土坡。
宋翠翠這話出口,村長臉色也沒變,依然是那一副笑眯眯好脾氣的樣子,反倒是後邊的一個粗壯的女人陰裏陰氣的開了口:“翠翠妹子啊,咱還是過來吧,二喜打棺材賺點銀子供你花不容易,宣娘是個富貴命,是死是活都得嫁到個好人家,咱姐妹倆可不是,跟著個漢子草草過上一輩子也就得了,好歹沒和離不是?”
宋翠翠勉強笑了一聲。這婦人是前村的李惠兒,自打嫁到宋家村就跟她不對付,兩個人明裏暗裏嘲諷了也不止一次兩次了,往常宋翠翠還能仗著自己打小生活在宋家村壓她一頭,但是這個時候李惠兒的身份地位明顯跟她不在一個層麵上了,都是這樣的,有求於人的時候,姿態都得往下低。
村長往前走了兩步,宋慶安憨厚的笑著跟在他身後,宋翠翠見這兩個人往前走,臉色蒼白,冷汗一瞬間就控製不住的咕嚕嚕滾來下來,她用了好大的力氣才控製住自己勉強沒有後退,卻沒想到村長就沒打算再繼續搭理她,反而往前一步,低下身子慈愛的摸了摸宋子真的頭,笑道:“真娃啊,帶著爺爺進去看看你阿姐吧,過了這一陣人走了,也就該去地下跟她夫婿享福了,女人嘛,到底都是該三從四德,夫唱婦隨的,你阿姐又是個賢惠性子,生生死死的,反倒不是那麼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