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小閑心說,女人就是向著自己家的相公。南宮家的人先被淩氏作計弄得差點兒死絕了,南宮真回來應誓報仇,其實也說不得有錯。畢竟這個世界野蠻得很,有仇報仇,有怨報怨是主流作法,不像生活在法製社會的人還能訴求於律法和正義,隻是南宮真下手也忒狠了些。不過人家渡劫時心魔叢生,未必就沒有對當年往事的悔意,這也算是遭了報應吧。

長天悠悠道:“要招來六重天劫,南宮真殺的可不止這幾百人呢。”這位掌門人年輕時心狠手辣,看來犯下的殺孽很是不少。

她不禁又想起南宮真留在玉簡裏的那一句話:“餘,悔矣!”

他後悔了,這才有了後來在她眼中慈眉善目的南宮掌門。可是後悔又有什麼用?縱然他後半生為廣成宮鞠躬盡瘁,可是這一身血孽卻是洗之不淨。

南宮真身殞,數百年的恩仇,終被風吹雨打去。

想到這裏,她心裏驀地一動。那麼長天和陰九幽呢?他們之間的仇恨,真的深刻到三萬年都消不掉、磨不滅的地步嗎?

多了兩個強力保鏢,接下去的兩天就應該高枕無憂才是。今年哈察爾盆地的雨水豐沛,日照充足,是個好年份,果蔬收成極佳,所以年家寨的豐收祭就特別盛大。

慶祭要持續兩天兩夜,淩家的宅子位置不錯,就位於巨大廣場的上方,她讓塗盡將椅子搬到桂花樹下,就能俯瞰慶典上的盛況了。

篝火、歌舞、鬼神祭祀。阿離在她邊上看得目不轉睛,寧小閑好笑地捏了她越來越見滑嫩的小臉,對七仔說:“陪她下去走走。別弄丟啦。”阿離歡呼一聲,在她腮上叭嘰親了一大口,這才邁動小短腿踢噠踢噠跑了下去,小白鳥飛到她肩膀上。如影隨形。

前段時間一行人遇事不斷,阿離在神魔獄裏呆了大半個月,真是將她憋壞了。好不容易過上幾天平安喜樂的日子,寧小閑怎麼忍心不放她出來透透氣?

“原來這個寨子裏還釀酒?”這裏晝長夜短、日照充足。雨水並不泛濫。種出來的水果甜如蜜。九月末

。葡萄已經掛上了白霜。豐年大慶上,場中央就放出了七八隻巨大的大桶,每一隻直徑都達到三米左右。許多青年男女赤腳踩了進去。一邊跳舞,一邊將葡萄的汁液踩了出來。不時有少年少女走進了場中,又時常有跳紅了臉的男女手挽著手,悄悄地走進了篝火照不見的黑暗裏。

廣場上的歡樂。直直淌進每個人心裏去了。凡人的快活。原來如此簡單。寧小閑坐在桂花樹下,微笑地俯視著慶祭上歡舞的男女。對長天道:“等我把你救出神魔獄之後,我們也去跳舞好不好?”

他低沉地笑了,聲音如醇酒:“如你所願。你想去哪兒。我們便去哪兒。”

說話間,有個少年從遠處向這裏慢慢走近。麵孔微微發紅。她沒有轉頭,擴展開來的神識卻能辨認出,這是下午站在她窗外的那個家夥。

這少年看著她幾乎全身都隱藏在黑暗中。隻有一對眼睛亮若晨星。跳動的篝火倒映在她漆黑的眸子裏,更襯得她的麵龐俏麗而平和。微風帶下來的桂花瓣。輕柔地落在她的烏發上、肩膀上。又添了好幾分寂寞。他心中愛慕,忍不住走上前一步,想替她摘走,可是塗盡打橫裏走出來一步,攔在他麵前。

她輕輕擺了擺手。塗盡雖然背對著她,卻像是能看到一樣,又環著手退回了黑暗裏。

她笑了笑道:“有事麼?”

少年看著她的笑容,臉上更紅了,卻鼓起勇氣道:“能請……請你和我一起跳舞麼?”依照這裏的風俗。在豐年慶上,心儀的少年可以向心上人求舞。如果對方同意,那便是有望結成佳偶了。

下午不是就已經拒絕過他了麼?她微微驚訝,但仍然搖了搖頭。

他有些著急,大聲道:“你……你若願意,我可以陪你去看秋天的楓穀、冬天的雪山、春天的桃花林,你想去哪兒,我們便去哪兒!”

這少年說的話,竟和長天剛才所言一模一樣!她驚訝地瞪大了眼,然後聽到長天的一聲悶哼,顯然很是鬱悶。

他不吃醋,因為這凡人小子沒資格和他爭。可是這小子說出來的話也太……

少年看到她笑了,以為有希望,又見她嫩生生的小手就撫在毯子上,他大喜之下,竟然伸手想去拉她。這一瞬間,她看到了他眼中急促的火苗,裏麵寫著一種名叫“**”的東西。

她已經不是初出淺水村的那個黃毛丫頭了。每到情濃時,長天也總用這樣的眼神看著她,她是斷然不會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