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夥計瞪了瞪眼,撥開了她的手道:“愛買不買。”話音未落,已被人一巴掌拍在腦門兒上,打了個踉蹌。他怒而回頭,卻發現站在身後的居然是領隊,一下就蔫了。
領隊對這姑娘道:“我手下這些人不大會挑,你若不嫌棄,我的瓜給你罷。若還是不滿意,那隻得去棚子裏自己挑了。”言罷一指百步開外的瓜棚子。
天氣炎熱,幾十號汗流浹背的大漢擠在一個棚子裏,那氣味別提有多美妙了。所以這姑娘想到這兒,麵上也露出了悸色道:“不必啦,就要你這隻罷,就算它不熟,我們也不怕。”
那夥計不過是個十七、八歲的小年輕,聞言冷笑道:“既不怕,怎麼不要這隻白瓜去……”
領隊揪著他的領子,把他提溜到一邊兒去了。
直到這姑娘返身上了大車,夥計才不服氣道:“趙叔,你何必把自己那一份兒給她?”
這領隊隨手劈開一隻白瓜,也不管它甜不甜,就往嘴裏放:“這車裏的客人神秘得很,跟了兩天都不露麵,隻這個侍女偶爾下來與我們交涉,出手卻很大方,頭一天就交了一錠大銀,隻要求跟到鹿淶城。你還小,不曉得這樣的客人我們從不得罪。”
夥計輕叫:“侍女!這麼漂亮的女人,居然隻是侍女?那她主子得好看到什麼樣兒?”
領隊抓起一塊瓜直接塞進他嘴裏:“吃你的,少說幾句能長壽,等你活到我這個歲數就明白了。”
棚裏棚外都是南來北往的客商,嘁嘁喳喳的聊天聲從未中斷,有人吃完了瓜,順手點了一袋子旱煙抽起來,一邊道:“這天氣也真是怪了,別看是三四個月不下雨,其實好多年沒有這樣旱過。”
另一人道:“正是。小西涼州與別地都不同。其他地方或許小半年不下雨都未覺有甚稀奇,但小西涼州原本一個月裏頭有四、五天能見著日頭就不錯了,其他都是雨水嘩啦、霧汽彌漫。這一回真是怪,我家門口那條長溪都涸了,連水量最大的烏阮江,據說水位都下降了一半。”
“造孽啊,大旱來臨時趕上稻穀灌漿,正是要水要得最緊的時候,結果十水九枯,秋天打上來的穀子都輕飄飄地。唉,糧價飛漲哪。”
有個行腳商壓低了聲量道:“我聽說這種突然而至的大旱,都因為巨妖出世。”
“什麼巨妖,分明是有旱僵問世。”另一人不屑道,“這種東西天理難容,又跑到咱們地頭作亂,神仙老爺們不會不管罷?”護佑領地內的百姓安居樂業,也是仙宗的職責。
其他人直笑他太天真:“你不知道外頭打生打死,動不動就是滿城生靈塗炭?像小西涼州這樣遠離戰亂的,已經如世外桃源一般。”
正說話間,天空突然傳來長長的嘶叫聲,仿若馬鳴。眾人抬頭望去,都是嘩地一下倒吸了口氣。
西邊的天空上,有一輛華貴的大車踏雲而來,拉車的六匹大馬形狀特異,身長三丈有餘卻長著條紋,頭部如虎,口中長滿利齒,足上生著鉤爪,卻是被稱作“駁獸”的妖物。
這樣神駿的妖物,在其他地方被尊稱為駁先生,卻居然隻配給這車裏的人拉車。再看這輛大車,本身雲紋木製就,木料上有天然的、層層疊疊的雲紋,並且這種紋路決不僅是好看,它天然地擁有防護作用,不僅火水不侵,也能抵禦強大攻擊。
這六頭駁獸淩空而下,在瓜棚前的空地停了下來。
它們一走近,其他人的座騎即是驚惶失措,恢恢叫喚不停,仿佛末日將近,有些低劣的騾馬和驢子嚇得直接癱軟在地,任憑主人怎麼鞭打都不起來了。
落地瞬間,華車上有白光一閃,這是車身上附帶的陣法生效了,令降落時產生的震動不會傳導進車裏去,這時車內放個水杯的話,杯子裏的水也是動也不動一下。
可惜坐在瓜棚裏外的都是鄉巴佬,誰也看不出這陣法的高級之處。不過厚重的車門很快推開,走出個美貌姑娘,身著一身湖水藍的半臂春衫,行走間香風撲鼻,令附近的男人都自慚形穢起來,下意識地給她讓出一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