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現在。
皇甫銘心中忽然一軟。他張了張口,卻沒有說話。
寧小閑繼續道:“我在白柳山莊見到的渭南宗仙人定伯遠,原本是敦厚仁義的正人君子,被蠻祖的殘臂護身以後卻犯下殺其弟、霸其妻的大錯。隻一條手臂就能將定伯遠侵蝕得心誌扭曲、至死不改——”她眼中有很淡很淡的憐憫,“——而皇甫銘收集了蠻祖幾乎所有殘骸以汲取其中力量,我原以為他完全被蠻祖侵噬,才變作了如今的神王。”
石之心由二合一、重新變得完整那一年,皇甫銘也不過十五歲,蠻祖就住進了他的識海。他的意誌再堅定,也隻有十五年人生閱曆,與蠻祖這等看破世間萬千的老油條怎麼能比?
無論是長天還是寧小閑,此前都認為皇甫銘已經變作了另一個蠻祖。可是,“今日一見,我才知道,你還是你。”
皇甫銘眼中有微光一閃。
“或許因為你是他嫡親的血脈,他才扶佐你。”神王給她的感覺,是八分陌生之餘,猶有兩分熟悉。
寧小閑低聲道,“可是蠻祖對你,必定不是單純的父子親情。”
他垂下眼簾:“哦,為何?”
否則蠻祖為何將皇甫銘置在神山當中,一藏數萬年?
這些話在她舌尖滴溜了好幾圈,卻沒有出口的機會。寧小閑咬了咬唇,換了說辭:“你自己知道。”
知父莫若子,皇甫銘與蠻祖相伴千餘年,對這個父親的品性難道還不了解嗎?她多嚼舌根反倒無益。
皇甫銘定定看著她,神色變幻。
他看得太久了些,直盯得她麵頰都有些發白。這會兒她沒有神力護身,抵不住他越發淩厲的威壓,連呼吸都覺艱難。若不是他伸臂攬著,她說不定都站不住了。
她這裏每過一秒都是煎熬,幸好皇甫銘麵色終於放緩,嘴角慢慢上揚。
笑,笑個p啊!她暗暗腹誹,就聽皇甫銘柔聲道:“說得很對,說得對極。真不愧是我的好姐姐。”
他聲音中的感情十足複雜,連她都聽不分明。皇甫銘卻帶著她轉了個身,而後慢慢鬆開力道,隻虛虛扶住她的後腰,想是知道她足底發軟。
寧小閑暗提一口氣,足尖著地即往後退出兩步,毫不感謝他的體貼。皇甫銘搖了搖頭:“怕我作甚?此刻天底下隻有我最不願傷你。”
她怕的可不是皇甫銘出手擊傷自己。
夕陽最後一絲餘暉也消散不見,身邊人邁開了腳步:“回去吧,該用膳了。”
兩人沿著來路返回。
話說回來,若非全身神力都被封印,她也不至於這樣狼狽了。
皇甫銘的沉默有些詭異,她引了個話題:“那隻足環怎麼回事?”
這人頓時興致勃勃:“你還記得,我說過要再送你一件禮物罷?”
他說過這話?寧小閑一時呆怔,皇甫銘臉色微沉:“你忘了。”
“我少年時送你海螺珠,你不太喜歡。我說過,會送你更好的。”
這種小事,又時隔了三百年,她怎麼會記得?寧小閑木然指了指自己足踝:“這是更好的?你當我是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