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就常常替你娘親梳頭。今日,便由我這個當爹的,來替她這一回吧。”

秦沐歌和扈酒娘一愣。

連翹也有些著急。

梳頭向來都是娘親幹的事情,再不濟也是要個婆子的。

不過,當連翹的目光投向秦沐歌的時候,卻見自家小姐麵容微暖。

“那就有勞爹爹了。”

這,是秦振剛恢複神智之後,秦沐歌第一次喚他爹爹。

這一聲遲來的“爹爹”亦是叫的秦振剛眼眶一紅。

秦振剛在盆盂裏洗淨手,攏了攏秦沐歌長及腰背的頭發。

他半坐在她身後,瞅著鏡子裏雪人兒一般白淨的女兒。

一手扶著她的肩膀,一手摸著她頭頂道。

“爹有你這個女兒,便是個頂有福氣的人,隻盼能把這份福氣都過給你,日後你隻管過好日子,煩的愁的都離你遠遠去。”

簡單幾句話,便讓秦沐歌鼻子發酸。

原本這出嫁梳頭是該家中生辰應吉的老人來做。

隻是他秦振剛平順了大半輩子,到最後居然落了個有妾無妻。

甚至是,連一個兒子都沒有。

許是怕自己運數不好,這才特意說了這些話。

把自己講成是個有福之人,盼她這做女兒的承福。

若是當真算起來,自己還壓根兒就不是秦振剛的親生女兒。

因為愛上一個人,所以接受了她肚子裏並不是自己的孩子……

這份寬容大度,恐怕也是源自與他對自己親生母親的那份愛意吧。

想到這裏,秦沐歌對自己那位傾國傾城的母親越發好奇了。

“爹爹!”

秦沐歌握住秦振剛放在肩頭的手,用力捏了一下。

想著這一出門便再不能再待在相府,許是回趟娘家都難。

盡管在相府呆的時間並不長,盡管在這裏有許多不愉快的記憶……

但總歸,這是她秦沐歌第一個家。

想到這裏,心頭便生出萬般不舍來。

秦振剛卻是滿臉的笑意,反過來拍拍她手。

接過連翹遞上的犀角梳子,坐直了身子。

從頭到尾,一下下梳來,嘴裏清晰地唱著調子。

“一梳梳到頭,富貴不用愁,二梳梳到頭,無病又無憂,三梳梳到頭,多子又多壽。再梳梳到尾,舉案又齊,二梳梳到尾,比翼共一起飛,三梳梳到尾,永結同心佩,有頭有尾,富富貴貴。”

想這秦振剛失去心智這麼多年,到頭未曾留下一個兒子在身邊。

如今自己又要嫁為人婦離,秦沐歌聽的心裏愈發酸澀。

眼角漸漸濕潤,待秦振剛梳完最後一下,險些掉下淚來。

“好了、好了,這大喜的日子,萬不準哭啊。”

扈酒娘瞧秦沐歌如此,趕緊出聲打岔。

“笑著出門,笑著進門,方能一輩子喜樂,來,吃個糖甜心、甜嘴。”

秦沐歌兩滴淚珠子懸在眼眶裏沒能落下來,就被扈酒娘強塞了一塊飴糖在口裏。

連翹這會兒正有條不紊的替秦沐歌上著妝,一筆一劃,都是無比的細致。

秦沐歌平素就算是素麵朝天,雖然五官平淡了些,但那雙眸子卻是驚人的豔麗。

如今被連翹上了時下最流行的桃花妝,整個人宛若出塵的仙子一般。

那大紅的色澤讓她嬌媚更添幾分火熱。

眼角眉梢含著嬌媚,掛著嬌俏。

即便扈酒娘這樣的美人坯子也是一時間看直了眼。

換上了那一襲勒腰的大紅喜袍,將她腰掐的盈盈一握。

走起路來一搖一晃,妖媚勝過楊柳。

“未央王殿下果然好眼光,真真的沒有看走眼,這般天仙般的人兒也被他給搶走了。”

扈酒娘眸子裏滿滿的都是驚豔。

就在這個時候,遠處的喧嘩聲突然大了起來。

秦沐歌心裏好奇地癢癢,偏沒人來報,便叫連翹過去看看。

人還沒走到門口,就同跑進來的四兒撞了個滿懷。

“小姐、小姐,”四兒捂著額頭蹦進來,大叫道,“王爺、不、不,是姑爺,姑爺親自來迎親了。”

聽到“姑爺”二字,秦沐歌忍不住又是一陣臉紅。

眸光一挑,媚色無邊,“難道他不該來麼?”

四兒捂著嘴,興奮的臉上冒著紅光。

之前她和連翹聊天的時候就或多或少的透露過一些當前的風俗習慣。

秦沐歌約莫著也是聽到了。

如今未央王殿下願意親自過來迎親,就說明在他的心底,自家小姐的位置有多重。

作為丫鬟的四兒和連翹當然是比秦沐歌還要高興。

卻是扈酒娘不滿的輕哼,“小蹄子,沒輕沒重的,取了我家沐歌是未央王的福氣,怎的不能他自己迎親?難不成還叫那些阿貓阿狗來?”

四兒興奮的比劃著,“迎親的隊伍到門口了,好多人,還有官兵呢!姑爺騎著一匹高頭大馬,那馬鞍馬鐙都是金紅金紅的,簡直威風極了!”

她得意洋洋地道,“前院的客人眼睛都瞧呆了,都說從沒見過咱們姑爺這般俊俏的人物,直誇小姐好福氣呢。”

秦沐歌憋著笑,是不大敢想象這會兒正在外頭被人圍觀的容景心情如何。

又想著兩人眼下不過一院之隔,胸口不禁就怦怦地敲起鼓點。

扈酒娘一邊替秦沐歌打理著發髻,眼底流露出羨慕的神情來。

扈酒娘眼珠子一轉。

“哼,沐歌,想著我往後佳人,定然是沒有你今日這般體麵。如今我可是羨慕嫉妒眼紅的很,斷不能這麼容易就讓未央王殿下就抱得美人歸。再說了,這輩子,你就這麼一樁大事,要他多等會也是該的。”

扈酒娘手上的動作故意慢了些,一根簪子帶了一炷香的時間。

秦沐歌心底雖然想快些見到容景,但總歸扈酒娘說的也沒有錯。

過了今日他們就是夫妻,何愁沒有在一起的機會。

見這一屋子的人都不緊不慢的,倒是連翹著急了起來。

因為迎親的隊伍都在門口高唱了好幾曲詩歌了。

未央王在外麵也侯了那麼久,該給的臉麵已經給夠了。

要是再耽誤下去,萬一落給別人口實可不好。

再說了,就連蘇牧也翻牆從外麵溜了進來催人了,連翹可急壞了。

“吉時到!”

外麵的司儀一聲高唱。

終於將內廳裏麵的女人們給叫動了。

扈酒娘仔細小心的將一個珠簾喜帽輕輕的戴在了秦沐歌的發髻之上。

一舉一動,都能將那精致的珠簾掀的輕晃。

那絕色風華在珠簾後麵若隱若現,更加惹人遐想。

就在喜婆將秦沐歌引出門之前,她悄然的將一個小巧精致的錦布卷軸塞到了她的懷裏。

聲音盡量平緩的說道,“待你進了洞房之後,斷然還要在裏麵等新郎一陣的。到時候閑了,便看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