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樹的葉子飄到腳邊,夜風吹過發絲,餘光裏那一片白色衣擺也毫不猶豫地飄過。
藏在衣袍裏的手指悄然收緊,元鳶轉過身看著將要和自己擦身而過的人:“謝謝你的衣服。”
她將手裏的衣袍抬起來:“夜裏涼,你穿著吧。”
謝錦衣腳步未停,滿不在意地“哦”了一聲:“扔了吧。”
元鳶身子一僵,抬起的衣袍難堪地收回。扔了?因為她碰過麼?
既然這麼嫌惡她,又為何要為她披上這件衣服?
謝錦衣已經走到了台階處,橘黃色的燭火搖曳在他的俊挺的側臉,濃密的睫毛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緒。
可元鳶卻感覺他走得太遠,遠到如果她再不叫住他,他就會這樣一直走下去,遠到她再也看不見。
“阿錦。”
急促又輕緩的一聲,謝錦衣的步子卻在門口停了下來。
不知是不是錯覺,元鳶好像看到了他的脊背僵硬了一瞬。可她沒有來得及去思考,甚至她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
叫住他。
而且她叫的是“阿錦。”她竟然當著他的麵這樣叫他。
懊惱、尷尬同時湧上來,擠滿了元鳶的腦海。可剩下的卻是竊竊的偷喜,其實她一直想這樣叫叫他。
好像這樣一來,他們就還像當年一樣,哪怕她知道隻是短暫的錯覺。
她像在等待淩遲一般等著謝錦衣的回話,可她等到的卻是一聲輕笑。
謝錦衣側過身,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看向她,語調嘲諷:“元二姑娘是有婚約在身的人,如此親昵地稱呼另一個男人,恐怕不合適吧?”
原來言語真的可以輕而易舉地傷到別人,傷不見血卻是實實在在的疼。
所以當年,謝錦衣聽到她退婚時所說的那些話時有多痛?
元鳶沒說話,但起碼這一刻她是放鬆的,像壓在心裏的石頭被人砸得粉碎,哪怕碎石割出傷口,卻不再那麼沉重了。
其實她今日一直在想她阿姐說的話,也許阿姐說的對。她好像一直都是站在自己的角度自以為是地替謝錦衣決定一切,可她從來沒有問過他是怎麼想的。
什麼怕拖累他,其實都是借口,她怕的是他真的忘了她。
四下安靜,連風的聲音都那麼清晰。元鳶低頭看著懷裏的衣袍,小聲地道:“你真的那麼討厭我麼?”
她沒抬頭,可她知道謝錦衣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就在她以為謝錦衣不想搭理她的時候,他開口了:“我說過,我沒有必要在你身上浪費時間。”
討厭也好,恨也罷,都無關緊要了。
如果可以,他倒是寧願從來不認識她。
“元二姑娘,既然當初是你退了婚,如今就不要再做出這樣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樣。”
退婚是真的,她現在也有了新的未婚夫。而且那人很快就要從北戎回來了,這樣不是很好麼?她很快就可以擺脫他了,然後投進傅雲初的懷裏。她愛去哪兒去哪兒,他根本不會管她。
從此他們是琴瑟和鳴、舉案齊眉也好,互為怨偶、分道揚鑣也罷,都跟他沒有關係。
“不是的,我和傅雲初不是你想的那樣。”
元鳶將頭垂得更低,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在一瞬間消弭,剩下的話也沒
有說完。
她為什麼要同他解釋這些,解釋了又能如何?
元鳶勉強笑了笑,轉過身準備回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