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滴自竹筒落下的聲音清晰可聞, 對坐兩側的謝錦衣和傅雲初都靜靜地看著對方。
謝錦衣對他的話不置可否,隻是接著他的話道:“聽聞傅大人和昌平侯府的二姑娘定了親,這元家現在犯了勾結亂黨的重罪, 傅大人就舍得為了一個女人放棄大好前途?”
他的語氣淡淡的, 似乎隻是站在一個同袍的位置上好言規勸。
現在誰都知道元家是個燙手山芋, 況且傅雲初和謝錦衣不同, 他不過寒門出身, 在朝中並無背景, 也無足以支持他的勢力。貿然和元鳶扯上關係, 對他仕途的影響隻會比任何人都更為嚴重。
傅雲初麵上不見遲疑:“元家遭逢巨變, 傅某沒得及時護住未婚妻, 心中已是愧疚萬分,如今我既回京,一心隻想彌補自己之前的疏忽。”
他笑了笑, “傅某的未婚妻,還是該由傅某自己來照顧, 如此方為本分。”
他知道元鳶在謝錦衣這裏,也料想這位乖戾的將軍不會那麼輕易地放人,可他既然來了, 自然是一定要將人帶走的。
不過他也並沒有過於擔心,橫豎他與元鳶都是在官府簽了婚書的, 想要帶走元鳶不難,不過是要耗些時間與精力罷了。
茶杯在桌上轉了轉,搖晃著停住。
謝錦衣挑眉道:“傅大人說得對, 自己的未婚妻當然應該自己來照顧。”
這般從容的態度倒是讓傅雲初略感意外,不過他還是順著道:“將軍能如此想便是好的。”
可下一瞬謝錦衣卻自然地道:“時間不等人,傅大人還是盡早去找你的未婚妻吧。”
傅雲初抬手行了個禮:“那就煩請謝將軍告訴元姑娘一聲, 傅某來接她了。”
謝錦衣抬了抬肩,好笑地問道:“傅大人自己的未婚妻自己不去找,還要我去替你尋?”他又不緊不慢地添了一句,像是在好心地提醒他,“將軍府可不管尋人的差事,傅大人要找還是去衙門立個案吧。”
傅雲初料到他不會這麼輕易地放人,從容道:“今日傅某親眼所見元姑娘隨將軍一同入宮赴宴,自是不會有錯。”
謝錦衣並不否認,反而
恍然大悟道:“原來傅大人說的是我那位侍女?”他點了點手指,“可惜我這府上沒有什麼昌平侯府的二姑娘,你看到的是康王殿下送我的一名教坊女子——元娘。”
他刻意咬重了“元娘”二字,唇角帶著戲謔的笑。
傅雲初的眉頭難得一見地微皺,謝錦衣這番顛倒黑白的說辭倒是他沒有想到的。
用元鳶在教坊司的花名做文章看起來牽強,可他將康王扯出來了,這件事再糾纏下去就會棘手了。
康王不可能讓人知道他私下裏給謝錦衣送禮,若是被有心之人參一個結黨營私的罪名,後果便可大可小了。
謝錦衣一定也是料定了這一點,所以才這麼有恃無恐。
傅雲初好笑地垂下眼瞼,看來是他大意了。
而座上的謝錦衣端起了茶杯,儼然是送客的意思。
傅雲初未動,雙手平放在膝蓋上,笑道:“元姑娘的下落想必將軍比傅某更了然於心。婚書已定,隻要元姑娘一日未同在下退婚,她便一日是我名正言順的未婚妻,將軍又何苦奪人所好?”
明明是輕描淡寫的話,落在有心人的耳中自然是另一番意思。
一個是退了婚的前未婚夫,一個是名正言順的未婚夫,孰勝孰敗,還有何可論斷?
果然,謝錦衣的眼神微沉了一瞬,隨即抬眼看向傅雲初,傅雲初也從容不迫地迎上了他的目光。
大堂裏的氣氛一時凝滯,茶杯裏氤氳的霧氣模糊。
“是否奪人所好,也要看看是誰先來後到。”
“難道,將軍不知後來者居上之理?”
兩聲嗬笑同時響起,卻無一人退讓。
“謝將軍,趁人之危非君子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