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推開的聲音清晰響起, 元鳶握緊了藏在袖中的梨花簪子,沒有回頭。腳步聲卻緩緩向她靠近,牆壁上的影子傾斜, 被窗欞切開。
預想中的緊張沒有到來, 反而是無以言說的平靜。
她抬起頭, 想要看清來接她的人是誰, 迎上的卻是平穩擺在一隻骨節分明的手上的托盤, 托盤上是一些精致的糕和螃蟹。
清越的聲音落下:“怎麼不在屋裏休息, 到處亂跑?”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 元鳶眼皮微跳, 再抬眼時果真看到了謝錦衣。
他換了一身淺白色的長袍, 單手撐在她身後的椅背上,眉眼往上挑起。
元鳶愣愣地看著他:“怎麼是你?”
來接她入宮的人呢?
謝錦衣將手裏的托盤擱在桌上,唇角的笑意微頓, 挑眉問她:“不是我,還能是誰……難道你不想看到我?”
元鳶忙否認:“不是的。”她的聲音又弱了下去, “宮裏的人還沒有到麼?”
謝錦衣順口接話:“他們不會來了。”
元鳶神色未變,隨即反應過來他說的什麼後驚訝地問他:“為何?”
謝錦衣在她身旁的椅子坐下,徒手剝著蟹黃, 故意逗她:“難不成你還覺得失望?”
元鳶心裏的疑慮被他這話給打斷,低聲反駁:“我沒有。”
她根本一也不想入宮。
她看著謝錦衣剝螃蟹的手指:“我隻是好奇為何陛下突然改變了主意。”
似是想到什麼, 她的目光移到謝錦衣的臉上:“你剛剛去哪兒了?”
她醒來的時候便沒有看到他,難道他入宮去找皇帝了?擔憂擠上心頭,元鳶搭上他的手:“你是不是去找陛下了?你同他說了什麼, 還是他對你做了什麼?”
謝錦衣唇角勾笑:“這麼多問題,你要我先回答哪一個?”
元鳶心下都快急死了,哪裏還有心情同他開玩笑, 可他這副吊兒郎當的模樣讓她什麼也看不出來,隻能急切地問:“那你告訴我,你是不是去找陛下了?”
謝錦衣騰出一隻手繼續剝螃蟹,慢悠悠地回她:“嗯。”
搭在他手臂的指尖一僵,元鳶心裏湧出不好的預感,追問:“你們說了什麼?”
謝錦衣好笑地看著她一臉緊張的模樣,不緊不慢地將剝好的蟹黃喂到她唇邊。
元鳶隻想知道他同皇帝說了什麼,可謝錦衣儼然一副她不吃就不說的樣子,隻得張唇咬住他喂過來的東西。
見她乖乖吃了,謝錦衣才滿意地收回手,一邊往她麵前的瓷盤裏堆著蟹黃,一邊道:
“看你急的,我和陛下還能說什麼?不過是入宮述職,順便告訴他你是我的未婚妻,我在漠北多年的戰功還不至於在陛下那裏連這麵子都沒有。”
他抬了抬左側的肩膀:“所以陛下自然就放過你了。”
元鳶愕然,真的如此簡單就放過她了麼?她緊緊地盯著謝錦衣的眼睛,似乎是從裏麵看出半撒謊的痕跡。
可是她什麼也看不出來,就好像他真的沒有騙她。
可那位陛下是何人?他怎麼會突然發了這樣的慈悲心?
元鳶正要追問他,那雙桃花眼忽地眯起,眼尾帶著戲謔的笑:“將我吃幹抹淨就想不認賬了?”
元鳶一開始沒反應過來,對上他眼裏的笑意後臉上騰地冒起熱氣。若是她去照照鏡子,就能看到自個兒的臉比盤子裏煮熟的螃蟹還紅。
昨夜瘋狂的種種一股腦地湧上來,臊得她手指都蜷縮了起來,脖子上刻意用粉黛遮掩的紅印也跟著隱隱發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