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XLVII】如夢似幻(2 / 2)

這姿勢多少讓我覺得有些不適,我微微掙了掙:“去哪?”

“我不希望我們之間隻有回憶。”

心跳驟然停駐,我扭頭看了一眼背後的皇宮,下意識的點了點頭。蘇薩,對不起,請再給我一個晚上……踏進他的世界吧。

腰被摟緊,他揚鞭策馬,帶著我像離弦之箭一樣飛馳出去。淡鹹的海風迎麵拂來,夾雜著連綿的雨,轉瞬就織成一片雨霧。也許是因為重大的變故,街道上人煙稀少,潮濕的灰白石地在燈火照耀下泛著一層金色的光,映出我們踏馬飛馳的影子,恍若置身於茫茫大漠裏的海市蜃樓之中,虛幻得過分。

但美好永遠轉瞬易逝,正如海市蜃樓不過一刹幻景。

我抬起眼皮,目光迷失於濛濛雨霧中,不自禁的伸手去接。他的嘴唇貼著我後頸,手臂摟得愈發緊密,像要把我揉進他的骨裏。

胸腔仿佛浸透了雨水,潮濕鼓漲,連呼吸都困難。

我動了動手指,握住了他環在腰間的手,被反手握進掌心,十指相嵌。

不知不覺間馬速慢了下來,跑進一片廢墟之中,在一座孤零零佇立著的白色建築前停了下來。它就像是我們曾經待的那座神殿,隻是沒有那樣長的階梯,而且門被一塊石壁封死了,上麵刻著些密密麻麻的拉丁文與圖騰。

“這是哪?”我跳下馬,疑惑的打量這裏。

弗拉維茲走到那扇缺了一半柱子的拱形石門前,伸手點過幾個地方,所觸之處立刻凹陷下去。是機關。果然,門後傳來“哢嗒”一聲,石門轟然開啟,露出一道向下的階梯,裏麵傳來流水滴淌的聲響,似是一個空曠的地下水宮。

“我重生之地。”

弗拉維茲回頭做了個邀請的姿勢,盯著我似笑非笑。我猛然一愕,如被引渡的魂魄隨他拾級而下,涼風襲麵而來,隱約似夾雜著女人的輕吟淺唱,仔細聽去又僅僅是風聲水聲。幾簇火光在兩旁自動亮起,成串落下的水珠如星辰璀璨,自一根根石柱之間結成半透明的水簾,四周霧氣氤氳,神秘莫測卻又誘人深入。

如同我身邊的這個男人。

因為四下無人,弗拉維茲取下了麵具,側顏被光線勾勒得清晰。他的正麵與過去算不上太相似,從側麵望去,倒是並無二致。

隻顧著偷看,腳涉入沒及足踝的淺水,我不留心滑了一下,正跌入弗拉維茲的懷抱。

“這麼不小心?”

他垂著頭,臉上綻出一絲戲謔的笑容。

我窘迫的扯了扯嘴角,不知怎麼也笑了起來。他斂去笑,目光駐留在我臉上,伸出一根指頭描摹我的唇畔。

“做,做什麼?”我不自在的問,臉龐發熱。

“你很少笑,阿硫因。但笑起來真跟冰河溶化一樣美。”弗拉維茲低聲喟歎,密林似的睫毛低垂,“我願為融化冰河追逐日月。”

我不敢直視他的麵容,怕迷失在他的脈脈深情裏,轉身加快了腳步,卻連方向也走錯了,差點迎麵撞上一根石柱。

薩珊王朝文學鼎盛,我本相信遠勝羅馬,但假如弗拉維茲生在波斯,他的情話一定會令那些文壇巨匠自愧不如。

從石廊盡頭出去是一個空曠的石殿,神龕的位置空蕩蕩的沒有神像,鑿空的凹槽裏隻孤零零的放置著一個石盒。

一左一右蔓藤糾纏的兩個粗壯石樁底下壓著的的兩個圓形石雕,一個朝前,一個朝右,便是美杜莎的頭顱,仿佛已在這黑暗古老的秘境沉睡了千年,眼窩裏燃著焰火,灼灼逼視著誤踏此地的來人,向他們施以傳說中那可怖的詛咒。

我的目光被那神龕的石盒吸引。

一道已經生鏽的鐵鎖扣住了盒蓋,它的外表很樸素,什麼雕紋也沒有,隻有一串字母“apokalypsis”,似乎是個古老的拉丁詞彙。

這古怪的盒子似藏著奇妙的魔力,誘使我伸出手觸摸。

“別動它,它很危險。”

想起希臘傳說有關美杜莎的故事,我心疑這盒子裏藏著什麼詛咒,本能的退了一步,被弗拉維茲摟入懷裏。他頭顱擱在我肩上,似是笑了:“放心,美杜莎不會把你變成石頭。她隻懲罰欺騙愛人的人,報複背叛愛人的人。”

我的頭皮一麻,被他呼吸接觸的地方都好像凝成了石頭。

“怎麼,害怕了?難道你還懷有從我身邊逃走的心思?”他的胸膛緊貼我的背脊,潮濕的手腕蛇身般地蜿蜒上我的胸膛,一瞬間我陷入了臆想,仿佛身後並不是他,而是人首蛇身的美杜莎,正低聲誘我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