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院內有了難得的秒現安靜。
一直守在院外的福平抓住這個難得的機會,立馬衝進來拉起自己婆娘就走:“趕緊的!宵夜預備了嗎?老爺畫到半夜,總是要點湯水潤一潤的,那灶頭上的火候我看不好,還是得你來!”
福平嬸明白這不過是當家的使出的借口,秋子固確實在畫到夜深時用些湯水點心作宵夜,不過那都是夫人在他們自己家裏親手烹製的,哪裏用得到她外頭的大廚房?!
然而時機絕妙。
福平嬸趁機下台:“也是,別為一個不相幹的閑人誤了老爺的正事。”說著抽身退步。
眼看福平兩口子出去,文蘇兒長籲一口氣,身子一軟,幾乎沒跌坐到地上去。
真真是氣力耗盡。
現在她隻想爬到床上,鑽進熏得噴血溫熱的被窩裏,好好地睡上一覺,一點沒的想頭也沒有了。
然後,她也真的這樣做了,頭挨上枕頭兩眼一閉,立馬陷入黑甜夢鄉。
珍娘在廳間,守著小紅泥爐,看著爐下火苗跳,聞著銀銚子裏的食物香氣,聽著福平嬸氣呼呼的抱怨。
“我就說這丫頭不行不該留下!看吧,您還沒說什麼呢她就逞上大個了!都說這家裏沒伺候人的規矩,她還是拿自己當個主子擺起架子來了!”
珍娘隻是不出聲的笑,不響,時不時抽抽鼻子,聞味以辨火候。
今日所做,乃是下午剛從書中看到的一種羹食,名曰:碧澗羹。
原料簡單,隻不過是芹菜而已。芹,楚葵也,又名水英。其實是分作兩種的:一種名曰荻芹,取根,一種則叫赤芹,取葉與莖,俱可食用。
這樣的天氣,菜市上本沒有芹菜了,不過秋家莊裏什麼沒有?食材一應俱全,且是新鮮。
取來洗淨後,下滾水灼過,再取出,然後以自家釀製的豆燒酒研開芥子倒入,再加鹽少許,放茴香醃製片刻。
這樣做出來的,其實已經是簡單的泡菜了,不過要作羹,那還需要一點時間和工序。
醃製後拿出來,倒入新汲的山泉,滾開後略等片刻,便成羹湯了。
此物清而馨,看去猶然碧澗模樣,聞起來則清香富蘊,盛出時再微灑些薄荷,正是隆冬烤暖上火時,最佳飲食。
福平嬸說得氣喘力竭,卻不見珍娘有回應,倒是時不時聞見一股股清香,攪得才吃下一碗雞腿飯的腸胃,又有些咕嚕嚕響起來。
“夫人,您倒是說句話啊!”
她忍不住問一聲,眼珠子倒本能地在銀銚子上打轉。
珍娘笑眯眯拿起碗,先盛一碗放在桌上,回身向裏屋看一眼,見秋子固依舊窗下執筆,便沒說話。
然後,才看向福平嬸,再倒出一碗羹來,推到對方麵前。
“這東西下火的,嬸子也喝一碗,消消氣。”
福平嬸臉紅起來:“什麼時候,輪到夫人給我做湯水了?折煞我了。”
話這樣說,眼睛可一直沒離開過那碗羹。
真是好看啊!那麼碧綠淺清的一碗羹!不黏糊不混沌,宛若澄清之水一眼能看到底卻泛折碧玉般的色澤還散發出誘人的清香!
正對才吃過油膩人的胃口!
終於,院內有了難得的秒現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