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事之鑒,後事之師。
往事襲上心間,她許久才道:“退下去吧。務必自保,實在不成,不可讓這把火燒到露華宮中。”
“若是這把火有人執意要燒來呢?”秦七問道。
衛雲兮緩緩閉上眼,冷冷道:“棄車保帥。皇上不在宮中,本宮不能倒。”
“本宮還要等著皇上凱旋回宮,等著……”她終是沒有把最後一句話說完。她要等著南北一統,等著蕭世行歸來,也等著那個人。
皇後玉和大張旗鼓,把一幹越秀宮中的妃嬪和宮女都投入了宮正司中接受宮正司的查問,到了最後除了伺候單貴人的貼身宮女外就隻囚著淳於卿。這令宮中的人紛紛側目,誰都知道淳於卿位份不高但是可是淳於皇太後寄予很大希望的閨秀。要不然也不會在離宮之時把淳於卿托給衛雲兮。如今囚著淳於卿,這一出打的是淳於皇太後的臉還是代為執掌後宮衛雲兮的臉呢?
誰都不知道皇後盤算的是什麼心思,也不知道究竟她要做什麼。
衛雲兮聽得秦七的稟報,緊擰了眉心:“皇後查到了什麼?要這般把淳於小主囚在宮正司裏麵不放?”
秦七低頭道:“好像是說查到了淳於小主那邊有一張紙條,是單貴人寫給淳於小主的。問了淳於小主的宮女,都說是在單貴人被害的那一日的寫的。”
衛雲兮秀眉越發緊了:“這事是不是真的?”
秦七看了衛雲兮一眼,道:“淳於小主說自己沒看見這張紙條。但是她底下的宮女的說辭卻不一樣。”
兩人對視一眼,頓時默默,也許這個關鍵就是在那一張紙條上。單貴人與淳於卿兩人勢同水火,怎麼可能就相約?這其中一定有詐。
“娘娘如今怎麼辦?”秦七問道。
衛雲兮沉吟一會:“本宮要去看看淳於小主。畢竟她要是出事了,太後回宮恐也對本宮會有不滿。”
她於是便向宮正司而去。宮正司的管事內侍見是她來不敢多加阻攔,很順利地便讓衛雲兮進去看望淳於小主。衛雲兮走到囚她的房間,略略掃了一眼,看出一切並未如自己想象的那麼淒涼,心中稍微放了心。
淳於卿見到了衛雲兮前來,如同將要溺斃的人看到了浮木,眼眶一紅,撲通一聲跪下,拽著衛雲兮的裙角:“娘娘,一定要救救臣妾。臣妾沒有害死單貴人!沒有啊!”
她哭得抽抽噎噎,衛雲兮輕聲一歎,坐在一旁椅上,問道:“那你告訴本宮,那張紙條是怎麼回事?”
淳於卿立刻磕頭道:“不瞞娘娘,這紙條的確是單貴人托了宮女給臣妾的,但是臣妾討厭她,以為她是來示好,就沒理會。臣妾也不知道她真的去了那荷花池,還真的等了臣妾。”
她說著又抽抽噎噎地哭了起來:“幸好臣妾沒去,不然的話,恐怕臣妾也難逃毒手!”
衛雲兮心中一驚,不由看向秦七。直覺告訴她最後一句才是這場離奇刺殺的重點。試想想若是宮中一下子死了兩個宮妃,一個是淳於卿,一個是單貴人的話……
衛雲兮看著跪地的淳於卿,隻覺得心底寒氣森森地冒了出來。她心中不祥的預感籠罩而來,凝聲對淳於卿鄭重道:“如今在宮正司中你千萬小心,本宮會盡快救你出去,那紙條的事你千萬要咬定什麼都不知道。那夜裏你也什麼地方沒去。你可明白?”
淳於卿看著衛雲兮臉色肅然,她再不曉事也知道自己如今危機四伏,連忙點頭。衛雲兮出了宮正司,看著外麵燦爛的天光這才覺得吐出心口一股濁氣。
秦七對衛雲兮低聲道:“娘娘,看樣子這事都是衝著娘娘而去的。若不是淳於小主最後沒去,恐怕這事鬧得更大。”
衛雲兮扶著額頭,慢慢道:“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吧。但是死了個單貴人恐怕本宮也難逃其咎。”
她方說完話,就遠遠看著皇後玉和帶著一行宮人逶迤前來。她今日穿一件明紅繡金鳳鳳服,頭上金燦燦的鳳簪墜下的流蘇在臉龐邊搖曳,將她精致的妝容也多襯出了幾分富貴威儀。她看見衛雲兮,眸中掠過隱隱的冷意,走到衛雲兮跟前站定,微微一笑:“衛國夫人來看望誰麼?”
衛雲兮拜下,道:“回皇後的話,臣妾是去詢問淳於小主。”
皇後玉和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道:“原來衛國夫人如此關心宮中之事。”
衛雲兮道:“太後臨行之前命臣妾代掌後宮,所以不敢不上心。”
皇後玉和冷冷一笑,麵上神色轉冷:“如今衛國夫人掌管後宮卻出了這等事,衛國夫人該如何向太後娘娘交代呢?”
衛雲兮麵色不變,淡淡道:“這不勞皇後娘娘操心,臣妾自會去向太後娘娘謝罪。”
皇後玉和聞言麵色一沉,眼眸越發冷地盯著麵前波瀾不驚的衛雲兮。衛雲兮隻是低頭並不吭聲,等著皇後玉和的繼續發難。
皇後玉和忽地一笑:“好吧,本宮就看著衛國夫人怎麼給太後娘娘交代吧。”
衛雲兮亦是低頭淡笑:“皇後娘娘還是趕緊查出誰才是真凶才是正理。若是皇後查不出來,臣妾隻能越主代庖了。”她抬起頭來,意有所指地微笑道:“若是讓臣妾查,也許這件事另有隱情也說不定。”
皇後被她眼眸中的冷意驚得眼中一縮。可立刻恢複鎮定,冷冷道:“這就不勞衛國夫人操心了。”
“如此甚好。”衛雲兮接口。
皇後看著她,終是恨恨地轉身走入了宮正司中。衛雲兮冷眼看著她離開,這才由秦七扶著緩緩地回了露華宮。
秦七邊皺眉道:“娘娘,看樣子皇後娘娘在步步緊逼娘娘交出手中執掌後宮之權呢!”
衛雲兮紅唇邊含著一絲冷笑:“是啊,她以為本宮就會退縮了。但是此時退了豈不是又回到了當初本宮入宮時的境地了嗎?”
她好不容易換來今日獨撐後宮的局麵怎麼可能就因為單貴人的死而放棄呢?這件事,到底是她的阻路石,還是皇後玉和的踏板呢?她是該好好的籌謀籌謀了……
想著她抿了紅唇,向著露華宮快步而去。
單貴人的死令單老將軍悲憤莫名,帶著一幹親族子弟親自到了宮中向衛雲兮問責。過了兩日,淳於世族的也進宮麵見皇後,言語中對衛雲兮頗有不滿。把一切的罪過都怪在了衛雲兮頭上。皇後從中充當和事老,諸多安撫,但是卻字字句句撇清自己的關係。內務府中也有隱隱有了動作,因之前衛雲兮之前奉行節儉,裁了不少多餘的用度,如今內務府要查這賬目,矛頭的指向自然是顯而易見的。
流言紛紛,眾人側目,衛雲兮卻巍然不動,穩坐露華宮,這一場鬧哄哄的陰謀在她看來不過是鬧劇而已。她要跟皇後比的,除了耐心還是耐心。
夜深人靜之時,整個皇宮中寂靜無聲。可露華宮中,唯有昏黃燈火明滅不定。衛雲兮一身重紫色宮裝未褪,隻默然立在了窗邊,看著那一輪冷冷的秋月。手旁案邊是一幅幅淩亂的地圖,上麵交錯橫畫,各種地名一一在地圖上勾了出來。已到了深秋,再過一段日子就要到了初冬,南楚雖比北漢冬天來得晚些,但是也是時間不多了。北漢因耗時一年多的舉國之戰,國庫早就開始捉襟見肘,南楚又因得各地的叛亂和饑荒開始民不聊生,流民四散。誰都耗不起,誰也不願意在最後時刻放棄最後的一搏。而冬季大雪來臨之際若是不決一死戰,兩國都將陷入無可挽回的絕境中。
她輕輕歎了一口氣,看著案幾上的張張地圖,秀眉深皺,終究是遠在千裏消息不通,她再聰慧,記憶力再好,也畫不出兩軍陳兵布陣的地圖。她隻能靠著少得可憐的消息加上自己的揣摩在紙上寫寫畫畫,卻看不清整個局勢,也不知道北漢和南到底誰更勝一籌。憂心在外,可是衛雲兮緊鎖的眉間,似乎忘了自己身在宮中亦是處處不易。
殿門處有身影一閃,秦七悄無聲息地走來,躬身道:“娘娘,有動靜了。”
衛雲兮美眸中一閃:“當真看明白了?”
“是的。”秦七篤定道:“就在今夜,皇後娘娘已準備在深夜刑訊淳於小主了。到時候奴婢怕淳於小主捱不過就胡亂招供了。娘娘打算如何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