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飯吃吃喝喝到晚上八點多,素葉跟這裏的鵝肝較上勁了,吃了好多也不嫌膩,紀東岩好耐性,在旁邊喝紅酒邊慢悠悠陪著她說話。
窗外霓虹燈影,車流如織,室內是優雅恬淡的音樂,與外麵還未散的下班高峰熱區別開來,紀東岩剛準備提醒素葉還是注意點節食,結果就看到兩名侍應生帶著一群人往包廂裏裏領,那架勢叫個恭恭敬敬。走在前麵的男人身影讓紀東岩微微收斂了笑容。
素葉始終低著頭吃東西,沒注意紀東岩的神情變化,當她將最後一塊鵝肝入口時就聽他在低語,“這年頭還真是不能背後說人。”
聽了這話後她嚇了一跳,抬眼這才看見紀東岩已不再是吊兒郎當的模樣,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鵝肝差點噴出來,驀地又轉回頭,壓低了嗓音,“誰讓你發微信的?”
“天地良心,我真沒有。”紀東岩也壓低了聲音。
素葉腦子裏都是剛剛的驚鴻一瞥,沒想到會在這裏遇上年柏彥,他身旁還有七八個人,各個西裝革履,八成不是客戶就是什麼銀行的人,總之就是應酬了。那麼多人當中,她還是一眼就瞧見了他。
“他看見了咱們了嗎?”很小聲地問了句,她是背對的方向,所以隻能看著紀東岩。
“看見了。”
素葉的心髒開始發了瘋地狂跳,拿叉子的手都在輕顫,她是很想很想見到他,這些天她守著電話都快發瘋了,可是,真的見到了他她反而慌了,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現在走還來得及嗎?”
“晚了。”
“啊?”
“他走過來了。”紀東岩淡淡道。
素葉更緊張了,心口交織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喜悅、緊張、惶惶及期盼。
“紀東岩,如果這個時候拿你來氣他是不是太狗血了?你會想殺了我吧?”
“早說啊,至少我們得對一遍台詞才能騙過他,他眼睛毒著呢。”紀東岩唇角幾乎不動,將聲音壓得最低擠出這麼一句話來。
素葉咽了下口水,緊緊攥著叉子,手指頭都捏得生疼,她不再說話了,因為是那麼清晰地感覺到他越來越近的腳步,沉穩有力,如同那晚她趴靠在他胸口時聽到的心跳聲,此時此刻,他腳步的力量就像是一下下踩在了她的心口上似的,她能感覺到心髒在不安分地躍動。
還有空氣越來越清晰的木質香。
直到紀東岩放下手中的杯子。
直到他終於來到了他們兩人的桌前。
素葉沒抬頭,眼角的餘光正好是對著他的腰帶位置,他今天選的這條腰帶也是她最喜歡的,簡約設計卻與眾不同。他的氣息就這麼靠得她很近,近到已經開始交織著她的呼吸了。
“這麼巧。”是紀東岩先開的口,態度很隨意。
頭頂上有明顯的壓力,素葉如果猜測沒錯的話,應該是年柏彥的那雙鋒利眼睛在盯著她,她不敢抬頭,怕抬頭看見的是如爭吵那晚的寒涼眼眸。
“我跟劉行長他們幾個在這兒吃飯。”年柏彥的嗓音低沉徐緩地落下,這句話聽上去有些沒頭沒腦,像是對紀東岩說的,又像是在對素葉解釋他在這兒的原因。
“厲害啊,劉行長那麼固執的人都被你搞定了,看來我得奮起直追了。”紀東岩似笑非笑。
她聽到年柏彥冷哼一下。
目光稍稍轉移,餘光便能落在他的大手上,年柏彥的一隻手揣在褲兜裏,離得她臉頰很近很近,近到能夠感受到他掌心的溫熱,近到隻要她稍稍一抬手就能碰到他的手,與他十指相扣。可是啊,她不知道他的心思如何,他一直沒有打電話給她,今晚又突然地這麼出現,她怕碰到釘子,怕他近乎陌生人般的冰冷。
就正如現在,他的氣息是熟悉的,嗓音也是熟悉的,但他隻是與紀東岩在聊天,就好像從不認識她一樣漠然,也許,他根本就不想原諒她。
而她,也做不到當著別人麵兒低下自己高傲的頭,雖說她現在的頭是低著的。
“坐下來喝一杯?”紀東岩突然說了句。
把對麵的素葉嚇了一跳。
頭頂上是令人窒息的沉默,良久後聽他道,“走不開,馬上得談融資的事兒。”
素葉心口緊緊一收,聽出他言語中的端倪來,是她在自作多情還是預感正確?怎麼覺得他是想告訴她他現在正忙走不開,無法陪她?一定是她自作多情,一定是的……
紀東岩長長地“哦”了一聲。
“這家餐廳的桂花糕是全北京出了名的,理氣。隨便吃隨便點,這單算我的。”年柏彥再次開口,前一句和後有一句像是分開來說的。
紀東岩哼笑,“那我可省錢了。”
年柏彥聞言後沒馬上走,還是在她身邊站著,弄得她大氣不敢出一聲,其實她挺想他的,想得心髒都疼。過了幾秒鍾,他的聲音落下,“中秋節回葉家吃中飯。”
對麵紀東岩沒搭茬,素葉這邊也沒反應過來。
突然,年柏彥揣兜的手抽出來,修長的手指在她麵前不耐煩地敲了兩下,聲音極大,她一驚,終於抬頭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