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一幕微光漣漣、秋影暗浮的電影畫麵。偌大的豪宅人影流動,隻有他沉靜如月,每下一步樓梯都如同踩在了她的心口上。她忘了動,亦忘了收回目光,隻覺得指尖的茶暖於他目光的注視下徐徐流淌心底深處,填補了太多日因這思念所滋生的蒼冷和孤寂。
從這一刻見到了他,她才知道什麼叫做芸芸眾生的相遇相識,如果此生沒有遇見年柏彥,如果此生就這樣與他擦肩而過,那麼她這輩子會不會平淡如水?人生是場沒有回頭路的旅程,她無法去想象,但既然上天安排了她與他的相遇,那麼她就不願失去。
因為愛過年柏彥這樣的男人,她難以想象再去與其他男子相處會怎樣。
想念和重逢時的喜悅激動彙集成河,交織在了她的眼,以至於她的眼裏就隻有年柏彥了。她想對著他笑,可唇角的弧度如同固化,神經也死掉似的一動無法動,她想對著他從容打個招呼,可張口,隻有空氣的流動,無法聽見自己的聲音。
直到年柏彥下了樓,直到周遭的空氣浮動著淡淡木質香,她的心才像是上了弦的彈簧比剛剛竄的更快,甚至感覺的到臉頰肌肉都在一跳一跳,與她的心髒配合著一同瘋狂。葉鶴峰上前的身影擋住了素葉的視線,笑裏透著心疼,“怎麼瘦了呢?”
這句話是從葉鶴峰嘴裏說出來的,可素葉那麼希望能從年柏彥口中聽到這句話,聽到他心疼地質問她為什麼不好好吃飯?質問她為什麼不好好照顧自己,可是,她希望開口說話的那個男人隻是在剛剛看了她一眼就沒有太多表示了,一言不發地坐在了她對麵的沙發上,拿過阮雪琴遞上來的茶,悠自品嚐。
她和他之間,隔了三米多遠的距離,卻令她覺得像是隔了千山萬水。
他,還是不理她嗎?
既然如此,為什麼還一定要她來?
手背一暖,是葉鶴峰攥緊了她的手。素葉這才反應過來,將心思用在了葉鶴峰身上,不著痕跡地抽出手,淡淡說了句,“我沒事。”
沒有劍拔弩張和不耐煩,很顯然葉鶴峰對她現在的表現十分滿意,笑嗬嗬道,“剛剛在書房我還在跟你姐夫擔憂你不來呢。”
素葉心口刺痛了一下,姐夫……這個詞她已經好久沒叫了。
如果這裏不是北京,如果這裏不是葉家,她一定會坐到他身邊,狠狠地將頭埋進他的胸膛裏,跟他說,別生氣了別生氣了……
但,她什麼都不能做。
她保持了沉默,輕輕斂睫,餘光隻能掃到他放下茶杯的手指,修長骨節分明,這手指曾經撫過她的眉眼,然後他說,葉葉,你很美。
心有一瞬的酸脹,像是鼻腔壓下去的,為他出現到此時此刻對她的沉默和冷淡。
隻是她低頭的瞬間壓根就不知道,對麵的年柏彥趁著倒茶,不著痕跡地看了她一眼,眼底深處暗湧的是一層重過一層的疼惜。
而葉鶴峰不知道她的心思,還以為她是懶得多說話,不過他也知足了,至少她是來了。想了想,笑嗬嗬地對她說,今天備下的全都是她愛吃的東西,廚師都是外請來的,兩個專做官府菜的大廚,一個從國外請來的大廚。
素葉冷笑,不過一場家宴卻請來了三位廚師,她的這位父親還真是大手筆,是不是要她感激涕零?再開口,言語暗諷,“有錢就是好,不過是家常便飯,搞得跟廚師爭霸似的。”
葉鶴峰被她噎得臉色尷尬。
對麵,年柏彥倚靠在沙發背上,悠慢地品了口茶,抬眼看著她,唇邊微揚似有似無的弧度。而阮雪琴倒是被她這句話給逗笑了,“小葉這孩子啊,說話就是調皮。你爸爸也是為你好,為了今天這頓飯,他早幾天就在準備了,菜單改了一遍又一遍,就怕你不喜歡呢。”
藏在骨子裏的攻擊性一下子又跑出來了,素葉冷哼,“如果真心是為了我好,那麼凡事要征求我的意見才對,你精心準備的那些飯菜中說不準沒一樣兒我愛吃的!”
“小葉……”葉鶴峰欲言又止。
“我說的不對嗎?你知道我喜歡吃什麼不喜歡吃什麼嗎?”
“以官府菜和宮廷菜來說,你最喜歡吃譚家菜的佛跳牆和紅樓菜的雞髓筍,不喜蔥薑味兒,不喜歡吃芹菜。”意外地,竟是坐在對麵的年柏彥開了口,嗓音清沉一如眉間的平淡,他輕抿了一口茶後稍稍探身放下茶杯,又補上了句,“所以今天你父親特意請來了譚家菜和紅樓菜的大廚,又知道你最愛吃鵝肝,便又請來位法國廚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