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誰的信仰(1 / 2)

時間倒回到平安夜那天,那一天,是素葉的生日。時針逆轉最後定格在素葉從觀察室裏走出來的那一刻,然後,時光沿著順時針緩緩地正常遊走。

她整個人都像是遊走在雲端似的,痛覺被年柏彥的那句“不愛”擊得粉碎,失去了痛覺的身體儼然就成了靈魂缺失的軀殼,麻木地穿過人群,一步步走到走廊盡頭的落地窗前。

隔著玻璃,她似乎能聞到窗外風起時漫天的灰塵味,嗆了她的呼吸,黏糊在氣管中,令她有一瞬的窒息。窗外的一切變成了灰色,鋪天蓋地地席卷了她的眼。

是誰說的,其實愛情總像是一塊棉糖似的甜美?要她來說就是,愛情是一塊棉糖,卻是一塊被精美糖紙包裹著的棉糖。

她像個沒見識的孩子,經不住那枚精美糖紙的誘惑,小心翼翼地抓過這枚棉糖,然後有人告訴了她,這塊糖就是給你的。所以她不再猶豫了,不再小心謹慎了,從未嚐過棉糖的她終於大口品嚐了。

那棉糖的滋味成了她永生忘懷的,那股子甜蜜恨不得讓她付出所有來擁有,可吃到最後,沒人告訴她,這糖其實是苦的。

如蓮子一樣,溫潤爽口,卻長了一個蠱惑人心的,如綠葉般嬌嫩的苦心。

她滿腔的口,驅散了口腔中所有的甜。

原來,越是美的東西越危險。

她想起了母親,又想起了此時此刻躺在病床上言言一下的父親,當年柏彥從病房裏走出來的時候,在他平靜的臉上她嗅到了死亡的味道。

果不其然,他看向大家夥,用著一貫低沉平靜的口吻通知大家葉鶴峰的離世。

她聽到阮雪曼哭得像待宰的母豬,哭聲刺耳,配合著葉玉小聲的、內疚的哭泣聲,像是一場大提琴和小琴提混合在一起的失敗的樂章,充塞著她的耳朵。

那一刻,她的眼淚像是凝固了似的,久久地固化在淚腺,憋不回去又流不出來,隻能逼得她的眼眶紅了又紅。

她有多麼想要靠在年柏彥身上痛哭一場,在這個時候,唯獨能填補她複雜情緒的人就隻剩下他了,可他的氣息一靠近,她就想到了他在病房時說話的神情。

他從來都不知道,在她寂寥的生命裏隻存放了一張畫紙,白色的,空空無物的,她曾經試著在上麵畫出蔣斌的樣子來豐富這張畫紙,但最後,還是被她拿著橡皮擦輕輕擦掉。然後,遇上了他,從此之後,他便一筆筆在畫紙上麵塗鴉了屬於兩人的世界。

她的生命裏就隻有他,可他的生命裏從未真正有過她的存在。

於是,她再度拿起橡皮擦……

趁著年柏彥跟葉淵交代事情的時候,她打了個電話,打給了一位朋友,她說,過兩天我想為我爸媽超渡一下,麻煩你幫忙聯係一下寺廟的住持。

就在她出國前,也就是在十年前,她背著舅舅和舅媽找人撬開了母親的墓碑,拿走了母親的骨灰,親自將骨灰供奉於這座寺廟之中。母親一生信佛,她孤獨一生,素葉不想在她死後也隻能淒風苦雨地獨自麵臨山林。

在寺廟之中,她能傾聽佛音,素葉是那麼深信她的靈魂始終存在著。

這件事素葉無法跟舅舅和舅媽商量,隻能偷偷行事,因為在舅舅和舅媽眼中,她的行為無疑就成了大逆不道的掘墳,她不想讓舅舅傷心,又不忍見到母親無法安眠,所以隻能現在隱瞞。

供奉寺廟最大的好處就是方便她隨時探望。

所以,當她回國後,定居在了北京,這家寺廟也就成了她常來的地方,她沒有母親那般深諳佛理,隻能每次來這裏以母親的名義添點香油錢。這家佛寺離市區很近,交通方便,不像之前埋葬的墓地那麼偏僻。

葉鶴峰出殯之前,素葉抽了個空去了趟寺廟,她沒有佛教信仰,卻在麵對高高在上的佛像時心生敬畏。她虔誠地叩拜和感謝。

叩拜這蓮花之下所賦予的平靜,也感謝那尊神靈的慈悲之心,能讓她的母親在寺廟中居住這麼久。

她取走了母親的骨灰,靜候葉鶴峰出殯的那一天。

這一天,終於來了。

就算葉鶴峰沒有之前的遺囑,素葉也已經決定了要他跟母親合葬。母親已經等得太久了,在她從寺廟中取走母親骨灰的時候,她跟母親說,這麼多年來一直沒有替您超渡,隻是想等著爸一起,我知道您一直在等著他,生前無法牽手,死後再無法相見的話,即使給您超渡您也不會走。您已經等了二十年,就不差再等兩天了。

所以,素葉來了葉家,借助年柏彥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