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初夏之夜了,可年柏宵夾裹著一股子寒涼入門。素葉開門之前隨手抄了件外衣披在身上,但見年柏宵怒氣衝衝地闖進來後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雖說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但早早就醞釀在心底深處的不祥預感開始恣意漫延,她清楚看到凝聚在年柏宵眼眸深處的怒火,鋪天蓋地地席卷著,燃燒著。

見年柏宵往裏衝,嚇得素葉趕緊一把扯住了他,壓低了嗓音,“都幾點了,你有事找你大哥的話就明天吧。”

年柏宵的目光準確無誤地落在了樓上臥室的位置,咬牙切齒道,“有些事必須得馬上說明白!”話畢,甩開素葉就要往樓上走。

素葉驚呼不妙,快速衝上前擋住了他的去路,近乎苦口婆心,“你別鬧了,你聽我說,就算天塌下來你也得先回去睡覺,火燒房子了非得現在解決?你這麼大呼小叫吵得樓上樓下都能聽見,丟不丟人啊?”

“讓開!”年柏宵一口英文咬得狠狠的。

素葉不讓,擋在樓梯口,眉頭皺緊,“你大哥忙了一天了,已經很累了,柏宵,你懂點事行嗎?”

“他一天到晚忙著算計別人能不累嗎?”年柏宵的牙齒咬得咯吱咯吱地響。

“年柏宵——”

“你鬧夠了沒有。”淡淡的,低沉卻威嚴的嗓音從二樓的位置落下。

素葉抬頭一看,年柏彥已經被吵醒了,穿著睡袍,居高臨下地看著一樓的狀況,目光落在年柏宵臉上時轉沉。

心裏咯噔一下,然後開始突突直跳。

她在暗自祈禱,幾乎將天上每一路神仙都念叨了個遍:千萬別吵架千萬別吵架……

不為別的,這裏是市區,不像四合院獨門獨院封閉,也不像別墅麵積那麼大消音,萬一兩個大男人爭吵起來,那麼左鄰右舍想不聽見都難。

素葉不是沒見過他們兩個爭吵,脾氣一個比一個暴躁,嗓門也一個比一個大,吵得她腦仁都疼,所以今晚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了。

奈何,年柏宵是帶著一肚子的火來的,怎麼可能不吵架。

見年柏彥出了臥室,他一把推開素葉,三步並兩步竄上了樓梯,離近年柏彥,雙手攥緊,“你憑什麼讓赫利取消我的參賽資格?”

樓下的素葉一聽這話,心髒漏停了一下,她應該想到的,能讓年柏宵如此不要命地跑過來主動招惹年柏彥,除了賽車再不會有別的原因了。

相比年柏宵一臉的義憤填膺,年柏彥看上去極為平靜,待他大呼小叫完畢後,年柏彥隻是淡淡掃了他一眼,說,“有什麼事明天再說,現在,回去睡覺。”

年柏宵豈會聽他的話?

“事情不說清楚我不會回去!”他的神情近乎猙獰。

年柏彥的眼神又沉了很多,連同嗓音也變得不悅,“我再說一遍,有事明天再說。”

素葉見年柏彥這般語氣,知道他已有了慍意,趕緊上了樓,走到年柏宵身邊勸說道,“柏宵,你聽你大哥的話先回去吧,你大哥真的累了,有什麼話明天再說,現在都淩晨了,你還差那幾個小時嗎?”

年柏宵突然伸手指著年柏彥,憤恨道,“你問他,我還有時間嗎?”

素葉不解,看向年柏彥。

年柏彥沒多加解釋,語氣輕淡說了句,“你喜歡在這兒鬧隨你,葉葉,回房。”話畢,轉身推開房門。

年柏宵是鐵了心不讓他休息,衝上前一把拉上門把手,“砰”地一聲房門被他關上。他怒氣衝衝地盯著年柏彥,“我為什麼這樣你心裏最清楚,你以為我喜歡跟你鬧?是你先招惹我的!”

年柏彥沒再說話,薄唇抿緊了。

素葉生怕年柏彥一個巴掌打過去,那就熱鬧了,趕緊上前做和事老,看向年柏宵,“先別吵了行不行?這樣吧,這麼晚了你先在客房住一晚,等明天天亮了你們兩個再好好談談。”說到這兒又想起這套房子的主人其實是年柏彥的,又看向他,輕聲問了句,“行嗎?”

年柏彥沉默,算是同意。

但年柏宵冷笑,“素葉,我才是受害者!”然後盯著年柏彥,“你不想現在說是怕素葉知道你幹得那些見不得光的事吧?我是你親弟弟你都能下得去手,還有什麼事是你顧及的?”

年柏彥幹脆打消了回房休息的念頭,雙臂交叉環在胸前,眼裏壓著一絲明顯的不悅,“你是一定得今晚跟我吵是吧?”

素葉看見了年柏彥黑色眼仁旁邊的血絲,心揪著疼了一下。

年柏宵怒氣,“對!因為我再不表達我的意願,明天這個時候我就是在回國的飛機上,而且還是單程!”

這下子,素葉著實大吃了一驚,愕然地看著年柏彥。

她以為他隻是有這個想法,或許時間一長就打消了這個念頭,再或者,退一萬步來說真的是他在懷疑年柏宵什麼,他畢竟是他的親生弟弟,是他在這個世上的唯一親人,就那麼忍心兩地相隔?

她不是不記得,當時年柏彥得知年柏宵來北京後的樣子,雖不怎麼露於言表,但亦能感覺得到他的高興。

可是,年柏彥真的就這麼做了,而且立竿見影。

什麼情況。

年柏彥始終壓著氣,“你在國外的一切我都已經安排好了,連同住所,戶主也是你的名字,我希望你能在那邊有一番作為。”

“你希望?是不是你希望的事我就一定要去做?從小到大你問過我喜歡做什麼嗎?”年柏宵眼神受傷,“你隻是把我捏成你希望看到的樣子,但我呢?我隻喜歡賽車,也希望能一輩子從事這個行業,怎麼在你眼裏就這麼難嗎?我千辛萬苦才能重回車隊,你卻通過你的手段讓讚助商撤資逼著赫利取消我的參賽資格,憑什麼?就憑著你是我大哥的身份就能左右我的一生?還是,你一定要用你的權勢地位、用幹涉他人一生命運的方式來彰顯你的成功?”

素葉在旁聽得心驚膽顫。

他還是出手了,這一次的對象是他的親生弟弟。

她相信年柏宵不會誇大事實。

事實上就是,年柏彥絕對有能力這麼做,他有足夠的能力去幹涉別人的生活,乃至一生的命運。

年柏彥平靜地等他說完,然後開口,沉穩有力的,“葉葉,去衣帽間拿套衣服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