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柏彥睜眼,眼神淡涼,這般神情像是一盆冷水似的澆滅了年柏宵的激動情緒。他止了口,心中卻泛起不好的預感。
年柏彥看著年柏宵,神情裏有說不出的凝重,半晌後他開口,“年家,不能跟警察打交道,無論是當年還是,現在。”
年柏宵聞言一激靈,“為什麼?”他的嗓音近乎發尖。
年柏彥的眼神厚重,“柏宵你還小,有些事不需要知道,而我也沒打算讓你知道,所以你現在要做的就是相信我,知道嗎?”
“大哥,我已經不是幾歲的孩子了!”年柏宵聞言這話後極為受傷。
年柏彥淡淡地笑了,“你在我眼裏始終就是個孩子。”末了他又補上,“你有大把的時間和青春,不需要為年家的事背負什麼。以前我很反對你玩賽車,是怕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也離開了,但現在,你對你想要做的事有擔當,你有理想有抱負,這樣很好,所以,你隻管大膽地往前走,大哥能幫你做的事就是,為你鋪平你的路。”
“大哥……”年柏宵嗓子哽住了。
這麼多年來,年柏彥從未跟他說過這番話,他從來都不知道原來大哥是如此害怕孤獨,作為年家長子,他身上的擔子又這麼重,而他之所以現在還可以輕輕鬆鬆地做自己想做的事,完全是因為大哥的鋪橋設路。
大哥待他如父,而他,卻一直在誤會他、曲解他,刻意不去理解他眼角眉梢間的疲倦到底是為了什麼。這樣的他,其實連他自己都很討厭。
“大哥,年家到底怎麼了?你告訴我。”
“是我們的父親曾經做了錯事,所以,為了父親的名聲,為了年氏的聲譽,我隻能還債。”
年柏宵呼吸急促,“父親欠了錢?還是欠了什麼?大哥,要還的話我跟你一起還,我也是年家一份子,有什麼重擔我要跟你一起扛。”由於著急,他的美腔都變了音。
“不需要!”年柏彥陡然冷了臉,喝道。
“哥——”
“如果你真的想要為年家做事,那麼就做兩件事。”年柏彥一字一句,“第一,保護好自己的安全;第二,替我照顧好素葉的舅舅和舅媽。”
年柏宵急了,“哥,我想——”
“這個時候你做好這兩件事就是幫了我最大的忙,聽清楚了嗎?”年柏彥麵色冷沉。
年柏宵見年柏彥真的動了怒,便不敢再多說什麼了,點了點頭。
等所有人都離開了四合院後,房間裏頓時安靜了。
夕陽終於一點點被時間扯進了雲層,那微弱的紅光漸漸被夜色吞噬了,雕花棱形窗的玻璃上的光影也沉靜了下來,染上了冬夜的寒涼。
最後一抹光亮落在年柏彥的側臉上,棱角剛毅的臉頰就這麼陷在半隱半明之中,令人看不清他的眼。
周遭的一切都安靜下來了。
像是一座死寂的城池,最後隻剩下他一個。
他從未感覺到這麼孤寂過,而今天,這種足可以噬人的孤寂像是病毒一樣在他周圍蔓延開來,令他覺得空前的絕望。
從前他也是這麼孤獨,一個人,素葉也曾離開過他的身邊,趕赴藏區的時候,但那個時候他從未像今天似的這麼難忍。
就好像,全世界隻有他在活著,安靜地都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
年柏彥就一直這麼坐著,直到窗外有片葉子輕輕飄落,撞在玻璃上發出輕微的一聲,他才轉動了下幹澀的眼珠,動了動,四肢都近乎僵直了。
拿了一支煙,夾在手指之間,卻幾次打火都打不著,他才愕然發現自己的手顫抖得很厲害。
繼而,這種擔憂轉化成了憤怒。
他一把將打火機摔在茶幾上,發出刺耳的聲響。
然後,手機像是有感應似的,在這個時候就響起了。
年柏彥拿過手機,是衛星號碼,無法定位,也意味著無法得知對方的位置,他微微眯眼,一種預感油然而生。
接起,年柏彥沒說話。
對方先開口了,笑聲很刺耳,原本優雅的聲調現如今聽著有點喪家犬的意思。
“年柏彥,你老婆在我手上。”
“文森。”年柏彥將煙扔到了一邊,身子靠在了沙發上,一字一句問,“你想怎麼樣 ?”
他的語氣十分肯定,似乎對文森能打來電話的行為絲毫不驚訝。文森察覺出他的口吻,哼笑道,“不虧是年柏彥,看來你早就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