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欣然說,“老郭你就放心去吧,你看你該有的都有的,該在你身邊的也都在,還有什麼是讓你放不下的?”
他的手,死死掐著啟垣的手,啟垣了然,隻對他說,“爸,對不起,我還是沒能讓他來看您最後一眼。”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的手緩緩垂了下去。耳邊哭聲喊聲隨即而來,他未能瞑目,啟垣長長呼氣,抬手,將他的眼皮抹了下去。
天藍也是難過得不行,她撐著沒讓自己哭出來,手摟著啟垣的腰,像是能為他帶去一些力量似的。啟垣反過身來淺淺的望著她笑,說,“我沒事。”
這三個字反而讓她控製不住了,背過身去緊緊捂著嘴巴。
啟垣看了她一會兒,然後沉著冷靜的叫了醫生來,宣布死亡的時候,啟雲和她母親哭得幾乎要昏死過去,啟垣和連景致兩個人差點都拉不住……
從一開始,病房外就站著一個人。
原以為裏麵的哭天喊地會帶給他快感,可真當那個人死了,快感沒有,心裏卻反而沉重到難以呼吸。
他不明白自己是怎麼了,老早就盼著他死,如今,不僅沒有預期的大快人心,而這幾天,他隱隱的有一種莫名其妙的錯覺。那種感覺,好像,是害怕。
郭正宏閉上眼那一刻,他,也靠在冰冷的牆上緩緩閉了眼。沉沉呼吸,久久不能平靜——
身旁不知道什麼時候站了一個人,那筆死神還要冷漠的聲音在對他說,“滿意了?你要的結果得到了,你開心了?”
他猛地睜眼,卻看見那涼薄的背影在離他越來越遠。他知道,隻是要去為那個人準備後事了。
葬禮很簡單。
向來都是如此,越有地位的人往往紅白喜事越低調。
也有不請自來的人。
畢竟兩家人有幾十年的交情,出於禮貌,下葬那天王永琛代表喬家過來予以慰問。
一副墨鏡遮了郭啟垣半張臉,他的臉,再見到王永琛那一刻比這幾天任何時候都要陰冷。
他沒吭聲,天藍和卓穎姿對王永琛說了謝謝,啟雲咬牙啟齒的,說不歡迎他們。王永琛深深鞠了躬之後轉身離開。
天藍追過去解釋說啟雲情緒不好,郭啟垣看著她對他態度親昵,咬緊牙關轉開了臉。
晚上回去,他黑衣服黑領帶一扔就開始發脾氣。
問他要不要喝水,他說不喝。
問他晚餐吃什麼,他說不吃。
問他要不然一會兒叫外賣行不行,他說,要吃你自己吃。
天藍火了,袖子一挽就習慣性擰他耳朵,“我哪兒惹你了?你神經病啊,一回來就跟我發火!”
他掀開她的手,淡淡道,“你沒惹我,我隻是看不慣我爸葬禮的時候你還跟別的男人眉來眼去。”
她猛的一震,半晌,眯著眼看他,小聲的,從容不迫的說,“剛才你說什麼,我沒聽清楚,能不能再說一次?”
他起身要上樓,不屑的看她一眼,“抱歉,不想重複。”
天藍氣得肺都要炸了,聽著他上樓的腳步聲,提醒自己,鎮定,鎮定,他情緒不好,要理解……於是她催眠自己,剛才什麼都沒發生,轉身去了廚房。
晚餐是意大利麵,一人一份,很難吃。
她自己也是難以下咽,郭啟垣吃了一口就將盤子推到桌子中間,說不想吃了。
她理虧,過去坐在他腿上討好他,下巴蹭他下巴,“要不,出去吃好的吧,我請你。”
剛才在樓上就反省了自己,這會兒見她態度良好,他清了下嗓子,說,“那什麼,之前莫名其妙發火,我道歉。”
天藍拉他站起來,朝客廳裏走,拿了兩個人的外套和她自己的包,“好吧,我接受,所以還是你請客吃晚餐。”
其實你不是莫名其妙發火吧……
他可算是給了個笑臉,抓了車鑰匙拎在手裏,天藍推著他出門,哪怕心裏再嫌棄他是小肚雞腸的醋壇子也沒有表露出來。
上了車,天藍係安全帶。突然一道聲音傳進耳朵,“改天,抽個時間去登記。”
她點頭,“好啊。”
“一月四號吧。”
“……”
天藍茫然的望著他,卻見他唇角一彎,啟動車子開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