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下著淅瀝瀝的小雨,透過玻璃窗上猙獰的水痕看到外邊秋意已濃,都是枯枝頹葉,下午三點多,天空已經異常昏暗,陰沉沉的,和密密麻麻的雨滴一樣,壓得人喘不過氣來。屋子裏十分安靜,白熾燈也沒有開,隻就著外邊的光線。
紮著鬆散的馬尾的少女坐在窗邊,神色恬淡,眸光深沉,隻穿了件紅色毛衣,還有洗得發白的牛仔褲,像是剛起床的樣子。
屋子裏的擺設極其簡單,一張棕繃床,一個深棕色的立式衣櫃,或許因為年代太過久遠,上麵的漆掉了很多,斑駁地不成樣子,床邊擺著書桌,上麵放著成摞的書本,牆角邊擱了許多箱子,應該是一些雜物。天花板上隻有一管白熾燈和一架風扇。看起來少女的家境並不怎麼好,平日裏,應該也是節衣縮食,一家人才勉勉強強過日子。
“建國,你們那經理的小舅子怎麼說,婉兒念書的事情有著落了沒?”房子的隔音效果不是很好,旁邊小客廳裏的談話聲唐婉聽得清清楚楚。
“誒……”唐建國歎了聲氣,半響沒說話,“禮我也送了,不過人家估計也看不上咱們這點東西。也隻能給個幾句話,指了條明路。”
劉芬接上話問道:“真有什麼法子?”
“法子倒也是法子,但我們一沒權沒勢的,那些個後門我們也走不了。倒是婉兒能考個全市前十,學校想著法子也會幫著我們解決戶口和學籍的問題的,還能連讚助費什麼都免了。”唐建國的語氣低落,這兩個他都沒什麼指望。
唐建國家裏三代都是農民,就隻有唐建國讀到了初中,早些年在淮安市裏謀了個工作,因為有點文化,識些字,現在在一個大型連鎖超市裏當搬運工,工資每個月二千,劉芬在一個食品廠上班,普通女職工,工資每個月一千,如果加班加點,再加兩百。
為了賺錢,兩個都是拚了老命在工作,幸好唐婉從小就乖巧懂事,俗話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兩個人平時也不怎麼管她,但她從小到大學習成績都很優秀,所以他們一直都很放心。可是到底比不上那些天生的尖子生,淮安市人才濟濟,全省最好的高中就在這兒,想要出類拔萃,實在是難。
他們這樣的家庭,也隻有讀書才能出人頭地,可現在這世道,讀個書也難啊。唐婉的戶口不在淮安市,而在另一個市的縣裏,今年政策剛改了,不是本市的戶口不能被本市的高中錄取,隻能回戶口地去念。唐婉的成績算不上最頂尖,上不了全省最好淮安一中,但要她回去原來的市去念,也真的是屈才了,無論是環境還是師資都沒有留在淮安好,沒有父母不想孩子念好的學校。
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每個行業都有點內幕,就算是教育行業也不例外。唐建國打聽了自己僅有的幾個人脈,才知道自己超市王經理的小舅子在淮安一中當老師。唐建國雖然是個老實巴交的農民出身,但在社會裏摸爬滾打了那麼多年,也知道些裏麵的彎彎道道,做什麼都要些人脈,雖然家裏沒幾個錢,但為了女兒能留在這念書,狠狠心買了好煙好酒,送了王經理又送他的小舅子崔老師,最後也隻得到那麼幾句輕飄飄的話。
“老唐啊,你要知道,本市人可都是撞破了頭都想把自己的孩子往這學校裏送。看你女兒的成績,說句實話,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留在這,也上不了一中,二中三中可能會要,但還是得要讚助費。你們家那情況,不如把孩子送回去算了。”崔文元淡淡瞥了唐建國一眼,輕描淡寫地說道。
這種事情他早就司空見慣了,走關係的人,每天都多得是,成不成,就得看這求的人是誰了。像唐建國這樣的,不多,也不少,但人沒本事,也隻能這樣了,至於送禮,不要白不要。
崔文元隨手拆了一包煙,唐建國一聽有些急了,急忙上前,討好地抽出一支煙遞過去,拿出打火機替他點上,問道:“真沒什麼法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