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之後的第一場春雨用來送李世燕出京了,陰雨綿綿不止,仿佛昭示著又有什麼大事兒要發生一般。
長亭外,帶著鐐銬的李世燕在侍衛的押送下一步一步離京城更遠了些。
一輛馬車緩緩追趕而來,停在幾人麵前,蕭信上前同侍衛們說了幾句,他們聽聞馬車裏的人是蕭昶弋夫婦便忙爽快的點了頭,然後到一旁不遠處守著了。
李世燕見到顧箏兩人神色倒是意外的平和,顧箏握緊了蕭昶弋的手,朝他輕輕點頭。
蕭昶弋微勾了唇角,眼眸裏露出幾分釋然的笑容,示意自己無事,才上前望著李世燕沉吟著開口,
“李老太傅年事已高,這一路也著實辛苦”
“哼”李世燕冷笑一聲,瞥了眼蕭昶弋,淡淡道:“不必扯這些虛的,想問什麼問便是”
見李世燕這樣爽快,蕭昶弋也不再繞彎子,直言開口道:“李老太傅可還記得裕徳四十三年,諸府大姑娘賜婚於蕭王爺那日”
李世燕抬頭望著蕭昶弋,輕笑道:“自然記得,還是老夫我……親自宣讀的聖旨呢!”
“那在此之前,陛下長跪榮華殿,又是為何?”蕭昶弋追問道。
李世燕雙手帶著鐐銬,脖子也套上了枷鎖,銀絲枯亂的打在兩鬢,他微微低頭便讓人辨不清他的神色。
他沉默了片刻,似在回憶當年情形,蒼老的聲音又緩緩響了起來,“榮華殿……當年的先皇後雖然是老夫的嫡長女,那件事兒,老夫也不太清楚”
“怎麼可能,當年陛下長跪榮華殿外時,你就在榮華殿中,又怎會不知發生了何事?”
蕭昶弋攥緊了拳,臉上還算平靜,眼眸裏瘋狂的湧動著,諸雪是他的母親,也是唯一給過他溫暖的親人。
他閉上眼眸,都已經有些記不清她的模樣了,可是他還記得她拉著他告訴他要活下去。
告訴他這個蕭王府隻容得下笨拙的人,所以他斂去風華,將尊嚴踩在腳底,成為了蕭王府人人都瞧不起的大少爺,
又暗中強大起來,直到今日。
“嗬嗬嗬……”李世燕輕笑幾聲,望著蕭昶弋發怒,他似乎便很愉悅,“真是難得看到蕭侯爺如此模樣,其實最清楚當年那件事兒的人是當今聖上,蕭侯爺若真想知道實情該問陛下才是”
他頓了頓,低笑道:“或者,蕭侯爺根本就不信陛下才來老夫這裏尋答案”
他故意壓低了聲音,眸子裏飛快的閃過一抹異樣的神色,很快又消失不見,顧箏看著此刻的李世燕,
他這副模樣就是個落魄的老翁,根本不會有人想到他曾經權傾朝野,是三朝元老,便是如今,朝中重臣也有大半是他的門生。
李世燕在蕭昶弋耳邊說完,便自顧招手讓侍衛來壓著他繼續行走,看著他有些不穩的步伐漸行漸遠,顧箏轉頭望向身旁的人,
方才她就在一旁,李世燕與蕭昶弋說的話她自然也是聽得清清楚楚。
皇上與蕭昶弋雖然名為君臣,可顧箏知道在蕭昶弋的心底,皇上是占有很重要的位置的。
若當年的事是皇上一手促成,蕭昶弋會不會怨皇上……
顧箏又恍然想到方才李世燕離開時嘴角那抹極有深意的笑容,或許,這就是他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