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斯森林的那場戰鬥時常在阿裏腦海中呈現,仿佛就發生在昨天,那樣熱血,那樣悲情。此役,七組共出員一百八十五人,陣亡一百零七人,重傷四十三人;戰果:七級背甲獨角牛一隻。不可謂不壯烈啊,如果不是1970在最後關頭舍命殺敵,死亡數字隻怕還要大大上升。每一個活下來的人,心裏都刻上了一個數字:1970。
聽監工在閑談中說起,1970原來是帝都某個親王的護衛,初級黃金騎士。有一次護送少爺去喀塔木平原,遇到一隻九級魔獸,同行的人都死了,包括少爺和他出生入死的兄弟。親王一怒之下把他貶為奴隸。
難怪1970殺魔獸時那麼拚命,原來他背後有這樣的故事。他死前那句“為了兄弟!”或許不是留給七組的,可是這有什麼關係呢,他依然救了組裏78個人的命。阿裏忽然覺得1970是故意去死的,因為他恨不得自己也死在喀塔木平原上,現在同樣死在魔獸角上,無怨無悔!後來,在一本專門寫七組的軍事著作上,英雄王親自為這一戰題詞:“1970的榮譽”。
新的奴隸運到了,七組又編為滿員200人,但他們其中的大多數,都是生麵孔。1970也來了,他沒有絡腮胡子,相反長得白白淨淨,身型高大,擅使一柄長槍。他不是以前的那個1970了,但阿裏看著他,還是會不自覺地將兩人重疊,大概是覺得他的70大哥又在此人身上複活了吧。
漫長的冬季來臨,這是一年中最平靜的日子,奴隸們每天打石料、挖魔晶,再沒有遇上瓊斯森林那樣的事,本來七級魔獸就不是常能看見的。天亮這根老油條現在在組裏混地如魚得水,幾乎將組裏每個人都偷遍了,有時還事先打個招呼。奴隸沒什麼值錢的東西,他也就是手癢偷著玩,事後又還回去,借此解悶。“鬼手”天亮的名頭如日中天,別的組裏都傳開了。
難得一個大晴天,天亮和阿裏躺在石頭窩下曬太陽,這裏和石料場拐個彎,監工的眼睛到不了這,場子上幾百號人也不會注意溜了兩個,正好舒舒服服睡一覺。天明是個直腸子,死活也不肯跟著來。
“阿裏,你想過以後嗎?”天亮嘴裏叼著枯草,破天荒地正經起來。可是以後這個詞,對奴隸來說是奢侈。
阿裏想了很多,從沒見過的父親、東日城裏的母親,還有一見如故的玫。是啊,他也很想知道以後會怎麼樣。
“我要到帝都去,學魔法。”這既是媽媽的心願,也是和玫的約定,“你呢?”
“我當然是成為一名神偷了,我要讓天下每一個人都知道‘鬼手’天亮!到時候別人一提起我來,就嚇得把寶貝藏進被窩裏,也看不住,哈哈。”他最近自信心極度膨脹,“你還別不信,要真有那一天,你就是神偷的兄弟,倍兒有麵子!”
“好好,我等著。”阿裏答地漫不經心。
“你還真不信啊?哎……”兩人說著打鬧起來,嘻嘻哈哈滾成一團。
“臭小子,就這麼點誌氣!”一道沙啞的聲音在兩人上方響起,把他們嚇了一跳,打個激靈站起來。
來的是個邋遢老頭,個子矮小,奴隸服鬆鬆挎挎地套在身上,活像個晾衣架子。他臉上髒兮兮地,像是蒙了一層灰,就隨隨便便往那一站,明明離地很近,卻覺得他很遙遠,煞是詭異。
“你什麼時候站這的?真是活見鬼。”
“你就是……鬼手天亮?”老頭似笑非笑,好半天才像起天亮的名字。
天亮不樂意了,拽起來:“不敢,不敢,剛出道時朋友送的小號。你是哪位?”話裏明顯有瞧不上人家的意思。
“我是……195199,這數字真難記。”他似乎想自己的名字也很費勁。
原來是個傻子,兩人對視,肯定了彼此的想法。
“二哥,你是不是拿了人家東西,快還回去吧,怪可憐的。”阿裏扯了扯天亮的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