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回家’二字，還是起了一定的作用，隻見她弱弱道：“遙兒冒昧問一句，請問叔叔是要把遙兒送到什麼樣的地方呢？”
江雲止摸著下巴思忖了半晌，像是終於思量出了一個適合蘇遙理解的解釋，緩緩道：“那是一個可以使一個秉性純良的凡人得以脫胎換骨，直指天家大道，也可以讓心術不正的人墮入邪魔之道的角鬥場。”
他頓了頓，眸底的光黯了黯：“不過，至於一個人的結局究竟如何，那就要看他有沒有偏離最初的本心了，這些不是旁人能幹涉的了的。”
說這句話的時候，江雲止的目光出神地凝望著遠處的雲霧，像是想到了什麼難以忘懷的往事，眸底摻雜著數不清的情緒。
饒是如此，年僅十歲的蘇遙仍是聽得雲裏霧裏，不過，她倒是捕捉到了一個難得熟悉的詞語。
“大……道？”她喃喃出聲。
“不錯。”江雲止點頭：“就如同你之前說的，你想成為統領萬騎的將領，亦或是妙手回春的巫醫，這些都是要建立在‘道’的基礎上的。這個世界的本質便是強者為尊，勝者為王，沒有一技之長又不想努力改變自己的人，注定隻能窮苦潦倒一生。”
說著，他眯了眯眼，眸中倒映著遠方的山川草木，繼續道：“這樣的人就算貴為王侯將相，也隻會徒增悲傷。位居高位，卻總是被對家捏著一無是處、沒有實權的把柄，古往今來多少人為此鬱鬱寡歡，不得善終，細細算來，恐怕都要和這墟餘山上的草木一般多了。”
聞言，蘇遙的心髒仿佛被什麼東西狠狠地紮了一下，疼得慌。
她仿佛透過江雲止的話，看到了多年之後，那個依舊窩囊懦弱的、低聲下氣跪在虛與委蛇之輩的腳下討生活的、因一無是處沒有底氣去爭取自己所珍愛之物的、可悲可憐又可笑的自己。
難道那就一定會是自己的未來嗎？
蘇遙一語不發地鬆開了江雲止的衣袖。
她已經退無可退了。
她此番從蘇家逃出來，就沒有想過再做回那個徒有虛名的蘇三小姐，況且，她不是一直以來都想掙脫蘇家的桎梏嗎？
現在就有一個大好的機會擺在她的麵前，她為何變得如此膽怯了？
不，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一出生便被生母拋棄、初入蘇府時蘇家姐妹的勾心鬥角栽贓嫁禍、楚越開戰時北越同僚對她的冷嘲熱諷百般甩鍋、蘇府下人不吝粗魯地對她百般羞辱……
苦澀的回憶徐徐灌入蘇遙的思緒，將她逼得近乎發狂。
她才不要一輩子都活在窩囊鬼、受氣包、晦氣蟲的陰影裏！
沒有誰一生下來就該是被拋棄的、被羞辱的、被折磨的，即使遭受不公平待遇也是理所當然的！
那不是她的人生！
這一刻，她似乎什麼都不怕了。
隻見蘇遙猛地轉過身，麵向了那雲海翻湧的峭崖。
麵對著廣闊無垠的天地，蘇遙埋藏心底多年的委屈、不滿、悲哀、怨恨、不甘……一股腦地湧上了她的心頭，伴隨著那劃破長空的淒聲一叫，迸發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