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心殿東暖閣內,乾隆坐在禦案前,正在批閱著奏折。

暖閣外,吳書來看了眼琺琅鍾後,往殿外望了一眼,暗暗歎了口氣,接過茶水上的宮.女奉上來的茶,小心翼翼地進了暖閣。

“皇上……”吳書來將手中的茶放到乾隆的右手邊低聲道:“快二更天了,您也該安置了。”

乾隆在奏折上批了個“知道了,爾等即刻去辦。”,然後頭也不抬的繼續翻看著下一本奏折,隨口問道:“他還在外麵站著呢?”

吳書來覷了乾隆一眼道:“回皇上,是,從巳時到現在,十二阿哥已經站了五個多時辰了。”

乾隆冷哼一聲,終於抬起頭來道:“他倒還真能耐!比朕的侍衛還能站!他以為在科爾沁剿滅了一小股不入流的馬匪就有多能幹了?”他一邊說,一邊端起茶來,喝了一口,冷聲道:“眼下金川戰事正緊,朕怎麼可能讓他去那裏胡鬧?”

吳書來低頭覷著乾隆的神情,沒敢搭腔。

乾隆喝完了茶,放下茶盞道:“你出去,把朕的話告訴他!”

“嗻!”吳書來躬身退了出去。

乾隆繼續拿起奏折來看著,不過這次,他沒有看進去,他盯著奏折,心中暗想:永璂這小子,什麼時候變成這副模樣了,從前是唯唯諾諾,連個屁都不敢多放一個。現在倒好,在草原上,朕有求於他的時候,他是這個樣子,現在他有求於朕的時候,怎麼也還是這個樣子,像塊茅坑裏的石頭,又臭又硬。

乾隆想起今日永璂站在自己麵前,鎮定自若,視他如無物般的自請去金川的模樣,眉頭一皺,他這樣子,哪像是麵對一國之君時應有的表情。一般的王公貴族見到他,不都是誠惶誠恐,唯唯諾諾的嗎?怎麼到了永璂身上,反而會是這種淡漠的神情了呢?

永璂今年不過才二十幾歲,這樣的年紀,他的臉上怎會出現這樣的神情?

乾隆想到此處,便是萬分好奇,永璂在外麵究竟遇到了什麼事,怎會變化如此之大。

他剛剛想到這兒,就見簾子一掀,吳書來進來了。

“怎麼樣?他怎麼說?”乾隆往後靠在椅背上問。

“……”吳書來麵有難色的,猶豫了一下道:“回皇上,十二阿哥什麼也沒說,還在那兒站著呢。”

“還在那兒站著?”乾隆沉下了臉,眼睛微微一眯,自覺自己的耐性已經快要沒有了,他哼了一聲,起身往外走:“愛站就站!吳書來,吩咐下去,擺駕延禧宮!”

“嗻!”吳書來忙躬身應了,又急忙接過一旁宮.女遞上的大氅,跟在乾隆身後焦急地道:“皇上,外麵兒下雪了,您小心腳下!”

養心殿外,雪花紛紛揚揚的自天空飄落,乾隆一走出養心殿,便被迎麵撲來的冷風激的微微一顫,他一抬眼,便是一愣,隻見養心殿階下,一個人形的雪人兒一動不動的站在雪地裏。

“你不要命了!”乾隆嚇了一跳,他原以為永璂是站在屋簷下的,誰知道他會站在外麵。

見乾隆出來,葉朔微微動了一下,依舊一語不發地望著乾隆。

乾隆站在台階下,父子兩人,一上一下,乾隆的麵色愈發陰沉,從他的角度,他可以清楚的看見永璂的眼睛,他的眼神中,根本沒有一絲示弱乞求之意,反倒有一種你若不答應,我便決不妥協的倔強之意。乾隆看著他的眼睛,登時惱怒起來,這小子,求人是這個態度嗎?他怒道:“你喜歡站是吧,好!那朕便成全你!”他環視了一眼四周,接著又盯著葉朔的眼睛冷聲道:“你若能站到明天,那時再來同朕說!”他說完,看都沒再看葉朔一眼,氣呼呼的轉身便想離開。

吳書來站在乾隆身後,一麵急忙為乾隆披著大氅,一麵快速瞄了眼站在下方,一動不動的葉朔,猶豫了一下道:“皇上,眼下風雪交加的,這樣的天氣,奴才恐怕……”

乾隆斜睨了眼吳書來,哼了一聲看著葉朔道:“你愛站就站!要是真有本事站到天亮,那朕就成全你!”說完,乾隆便氣呼呼的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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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禧宮內

令皇貴妃親自接過臘梅手中奉上的熱茶,放到了炕桌上,又走到乾隆身後,一麵為他按摩著肩膀,一麵柔聲問道:“皇上,您今兒個是怎麼了?怎麼臉色這般難看?”

乾隆原本正享受著愛妃的按摩,聽她這麼一問,臉立刻又拉的老長,恨恨地道:“還能怎麼,還不是十二那個小子,那拉氏生他下來,就是來氣朕的!”

令皇貴妃聞言,眼珠微微一轉,麵上閃過一絲笑意,但很快,她便斂去笑意,繼續為乾隆一邊按摩,一邊道:“皇上這話是怎麼講?”

乾隆哼了一聲,便道:“這小子,不在宮裏好好呆著,卻突然跑來跟朕說,說他想去金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