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岩宛如慈父般又夾了菜放進沈偲歡的碗裏,後者正縮著脖子,埋頭扒飯,恨不得把臉給埋進桌子底下。
哎,實在是太丟人了!她剛剛盯著李岩看了幾秒後,傻傻地轉頭對溫衍說了句:“溫衍,我這個夢好細節啊!你看,我還給李岩大師弄了個小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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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岩再次摸了摸後腦勺的小撮馬尾,笑著說:“我頭發確實好久沒修剪了,今天知道要見你,特地打扮了一下。謝謝你喜歡我的‘小辮子’啊~”
沈偲歡嘴裏塞著一堆飯菜,兩腮鼓鼓地點了點頭,笑容別提有多僵硬了。
因為她一心撲在飯碗上,一頓飯雖然吃得如坐針氈,但轉眼就吃到了尾聲。接過溫衍遞過來的餐巾,她反複擦了擦嘴,然後,才站起來認真地表達一個小粉絲對於愛豆的禮貌問候。
“那個,李岩老師,謝謝你。我不知道你在這兒,剛剛失禮了。你的畫我都看過了,我真的好喜歡!謝謝你,願意把它們和我分享,謝謝。還有,謝謝你給我夾菜,謝謝……”
她跟個複讀機似的,時不時就一個“謝謝”,謝謝來謝謝去,頒獎典禮差不多也就這個節奏了。
李岩笑著請她坐下,又看向她邊上不動聲色、埋頭低笑的溫某人。還真是矛盾又絕配的一對。
“該說謝謝的是我啊,這麼多年,我一直都想親口對你們說謝謝。若不是你們,李岩早就不在這世上了,跟別提什麼畫家李岩了。哎,我怎麼都想不到,一直和我保持通信,企圖說服我來這邊辦畫展的人,竟然就是當年的小男孩。命運,真的是很奇妙。”
沈偲歡滿臉疑惑地看著李岩,又看向溫衍。
“小衍,你還沒告訴她嗎?”見溫衍搖了搖頭,李岩繼續說道:“我永遠都記得,那是2004年9月13日。那年我沒了雙腿,本打算做完幾件牽掛的事,就了卻此生,而霖市是我最後一站……”
“我祖母出生在這,但她八歲搬家後,便再沒回來。我記得她對我說過,霖市有座山叫東霖,山腳有棵好幾百年的香樟樹。她在某根樹枝上刻下了自己的名字,求它保佑自己順遂一生。於是此生果真經曆戰亂天災,依然平安到老,她覺得是那樹在庇護她。她很遺憾沒能回去,摸摸它,感謝它。”
“所以我來了,拖著空蕩蕩的褲腿。記得那天天氣不是很好,下了場雨,雨過還未天晴,路上濕漉漉的,而我坐的車子被堵在了路上。當時我的心情真的,就像是被紮進了穀底爛泥裏。然後,我偶然間往窗外看去,那是個大酒店的背麵,我看到了一個小男孩和小女孩……”
“車子堵了半個多小時,我就那麼一直看著她們……看著你們。中國人有句話,人死如燈滅。我覺得我心上的那盞燈又亮了起來,然後它一直照耀著我,直到現在……”
說著,他擦了擦眼角,點頭示意男青年,後者從身後拿出一幅畫來,那畫被包得嚴嚴實實。
李岩雙手把畫遞給沈偲歡,“我的《光》,送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