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安慰(1 / 2)

原本已經準備散去的一群人,在這肅然的氣氛中變得緊張。不約而同地圍著桌子,再次坐了下來,餐廳裏湧動著不安的空氣。

“許律師,你別覺得我是在搞封建迷信。”大廚用抹布擦擦手,“這種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許衡哽了哽:“我確實比較倒黴……”

大廚打斷道:“概率都是一定的,太邪乎了就有鬼。”

“別嚇她了。”王航終於出聲,“以後各方麵都注意點就行。”

“王船,”宋巍怯生生地開口,“還是讓許律師好好想想,有沒有做什麼犯忌諱的事情……吧。興許來得及補救。”

張建新和老軌紛紛點頭表示讚同。

見許衡一臉無奈表情,大廚語重心長地說:“船上的人,多少都供佛拜媽祖,這不能叫迷信。你想,在大洋裏,再大的船,搖起來也隻像片樹葉子——人類和自然比,實在是太渺小了。”

聽到這裏,眾人不約而同地點頭稱是,王航在桌布下麵偷偷捏了捏她的手。

許衡的心頓時就安定下來,表情和緩地迎合道:“入鄉隨俗嘛,我懂的。”

“王船火氣旺——我不是拍馬屁——全公司上下都知道,跟著大小王的水手都能保平安,對吧?”大廚的視線環繞四周,爭取眾人的支持。

出乎許衡的意料,上至張建新,下至三副,竟然紛紛點頭表示認同。就連王航本人也隻是輕咳兩聲,緩解尷尬。

大廚見自己得到了輿論支持,說話也更有底氣:“你跟了他,還能接二連三地遇到晦氣事兒,不得不小心點啊。”

這話聽起來很有歧義,許衡不知對方所指為何,隻感覺喉嚨裏更堵了。

“船上的事情,沒誰說得清楚。”大廚從兜裏掏出煙,又用眼神詢問她的意見。確定沒有遭到反對後,給眾人發了一圈,自顧自地點燃:“我第一次出海,是老鄉介紹的一條漁船。”

大廚平日裏都在廚房裏忙活,跟大家沒什麼交流機會,因此也沒人聽他說起過這段往事。很快,餐廳裏徹底安靜下來,所有人都耐心聽講。

“我這人雖然不聰明,但從小到大腦子沒出過毛病,眼神也很好使。上那條船的第一天,坐在房間裏跟他們打牌。那時候年輕,啥事兒不懂,玩得也比較大,緊張得手心裏都是汗,沒顧上觀察四周環境……大概兩三圈之後,我感覺脖子有點酸,就想稍微活動活動,結果一抬頭就嚇傻了。”

刻意壓低的男聲響在艙室裏,語速緩慢勾起懸念,突然的停頓戛然而止,將人的心都懸在了線上。

大廚環顧四周,確保眾人都已經進入狀態,方才吐了口煙圈道:“全是死人。血肉模糊、身首分離、行屍走肉,你們想象不到,那場景太真實了。我老鄉是那艘船上的大副,坐在我對麵,頭都被砸扁了,往外冒著腦花花,還齜著牙催我‘出牌’、‘出牌’。”

許衡從小膽子就不大,對那些鬼故事向來敬而遠之,恐怖片更是沾都不敢沾。聽大廚說到這裏,早已冒了一身冷汗。若非王航在桌麵下牢牢握住她的手,早就尖叫著奪門而出了。

“不怕你們笑話,我當時就嚇尿了。”大廚狠狠抽了口煙,眯著眼睛說,“結果甲板上的情形更可怕:船長的腦門上有槍眼、二副的腸子全淌在地上,還一個個拉著我,問我要去哪兒。”

他打了個激靈,像是沉入了當年的回憶中,聲音也有些發顫:“當時船沒開出多遠,我大叫著‘殺人了,殺人了’,來回跑了兩個多小時。船上人被吵得沒法兒,最後把我關進了船長室裏。趁著看守不注意,我從廁所的窗戶爬出去,遊了整整一海裏,才被站錨的船撈起來。”

三副抹了把臉,語氣畢恭畢敬,道出眾人心中*共同的疑問:“您是不是看花眼了……在船艙裏待久了,確實有可能導致缺氧。”

大廚不屑冷笑:“把我救上來之後,港口塔台招呼那條船返航,後來虧得大副老鄉送我回家。他臨走時跟我媽招手,我還能看見那腦花子。一塊紅一塊白,跟凍豆腐似的在頭頂上打著顫——你說是不是眼神有問題?”

王航和其他高級船員一樣,謹慎地保持雙唇緊閉。

“他們原本要出海兩年,結果七個月後就沒了消息。”大廚按滅煙蒂,笑容有幾分詭異,“又過了一個月,漁政的才把船從夏威夷拉回來:33個人隻剩下11個,最後5個被判死刑、1個死緩。”

許衡打了個激靈,記憶變得清晰無比:2011年8月12日,山東榮成市鑫發水產公司所屬的大洋魷釣船,編號“魯榮漁2682”,因船員內訌,爆發連環命案,最終導致22人被殺。經勘查檢驗,船上發現了大量血跡和屍體碎塊及人體組織。當年,該案曾轟動一時。

“我釣魷魚的手藝,就是跟著那條船出海前學的。”大廚最後說完這一句,再也沒有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