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玉樓這位聰明女人也不可救藥地中了西門慶的美男計。
西門慶的財富跟孟玉樓前夫楊宗錫不在同一水平線上。西門慶不過是大約五千兩銀子本錢開家藥店,雇一兩個夥計。楊宗錫卻是前店後廠,雇著十幾個人染布,每天銀錢進賬都用大簸籮盛。楊宗錫還把買賣做到省外,儼然染織行業的龍頭老大。楊宗錫一死,孟玉樓手裏的現銀就上千兩。西門慶就是衝著孟玉樓手裏一份好錢,還有馬上可變成現錢的三百筒布,才把美豔的潘金蓮拋到一邊。
西門慶擅長在陌生女人麵前瀟灑亮相,為了把有錢的寡婦孟玉樓騙到手,他刻意亮出財富像、型男味。當他去拜見能決定孟玉樓婚姻的楊姑娘時,故意裝扮出財大氣粗的富商派頭:“頭戴纏棕大帽,一撒鉤絛,粉底皂靴。”西門慶靠傑出的討價還價本領,靠白花花的銀子,靠炫耀官場人脈,成功地收買了財迷長輩楊姑娘後,才去見孟玉樓。這時,他刻意修飾成富豪帥哥模樣:“衣帽齊整,袖著插戴,騎著大白馬。”孟玉樓一見西門慶,就產生極好印象:“那婦人偷眼看西門慶,見他人物風流,心下已十分中意。”
西門慶的大白馬首次在小說出現。請注意這匹馬!在封建社會,什麼人用什麼車,什麼人騎什麼馬,都由社會地位來決定。不是任何人都可以騎馬,何況是純種大白馬。一般官員可以騎馬,百姓隻能騎驢。西門慶的座騎相當於現在哪個鄉村小貨郎突然開輛豪華寶馬招搖過市。
按照超出自己身份的規格裝扮,是西門慶在社會上廝混的法寶之一。在整部《金瓶梅》裏,西門慶的裝扮,不管是做商人時還是做官員時,總是超前,總是出格,總是力求豪華,力求上檔次,力求有派頭。當小老百姓時,他就敢騎大白馬,當五品官時,他居然敢用一品官玉帶,敢披王爺級的飛魚髦衣。
相貌出眾、擅長裝扮,既會說話又會用錢,是西門慶社會地位不斷破格提升、財富滾雪球般增長、女人跟前玩得轉的重要本錢。
讀者通常僅僅將西門慶看作淫棍,其實是誤讀。西門慶是混跡商品社會和黑暗官場的雙重能人,是讀書不多、學曆不高卻智商、情商俱高的社交達人,是擅長財色俱得的情場高人。
讀書人十年寒窗,用十幾年乃至幾十年光陰闖秀才、舉人、進士關卡,僥幸熬個七品官。西門慶鬥大字識不了一籮筐,朝廷文告在他眼裏是“許多字樣”。僅靠送禮,就撈個五品官山東理刑所副千戶。還是靠送禮,很快扶正為正千戶,相當於正廳級。宰相太尉、狀元禦史、巡撫巡按,都被西門慶的孔方兄耍得團團轉,爭先恐後為他負弩前驅,幫西門慶撈取更大權勢和更多金錢。正直官員給皇帝奏本說西門慶市井無賴、貪贓枉法,西門慶的幹爹蔡京根本不叫皇帝看到本章,先將奏本的官員貶職降級。
置身商場哪有隻賺不賠的事?西門慶卻幹一行賺一行,永遠賺錢,越賺越多。西門慶既懂得利用合法手段靠時間差、地區差賺錢,也懂得審時度勢尋找最賺錢的行業,更懂得用非法手段投機倒把、瞞稅偷稅。他尤其懂得腳踏官場運轉商場,利用官場操縱商場。西門慶本來隻有間生藥鋪,六年時間,他有了絲綢、絨線、解當等多家更賺錢的店鋪,還走標船,販鹽引,買空賣空。西門慶病危時,他的流動資產從小說開頭時的五千兩銀子膨脹為十萬兩,用米價計算,西門慶的流動資金六年工夫從二百萬擴張到四千萬。
西門慶霸占和玩弄了多少女人?有金學家替他算過,是十七個,有的算是二十二個,其實遠不止此數。西門慶花樣翻新的性遊戲簡直就是中國古代最形象的春宮圖。他還能把娶妾做成無本萬利的好生意。正是靠騎大白馬之類的派頭,西門慶將孟玉樓、李瓶兒這兩個既有錢又相貌出眾的傻娘們兒騙到手。
西門慶有權有錢、吃喝玩樂,官場商場任馳騁,玩女人耍變童兩不誤,三十三歲,風流至死,淫亂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