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慶認幹女兒(2 / 2)

李桂姐以幹女兒自居不肯出來唱曲,吳銀兒對應伯爵表示不滿,應伯爵略施小技就將李桂姐從吳月娘內室弄出來:

眾人看見他頭戴銀絲效髻,周圍金累絲權梳,珠翠堆滿,上著藕絲衣裘,下著翠緩裙,尖尖趁趁一對紅鴛,粉麵貼著三個翠麵花兒,一陣異香噴鼻,朝上席不端不正隻破了一個頭,就用灑金扇兒掩麵,徉羞整翠,立在西門慶麵前。李桂姐一副名妓打扮卻不按平素妓女見客的禮節磕三個頭,隻磕一個頭,大概要擺“西門幹小姐”身份。應伯爵成心出她洋相,揭穿她玩的把戲。李桂姐奉西門慶之命給喬大戶敬酒,喬大戶站起來接酒,應伯爵說:“喬上尊,你請坐。交他侍立。麗春院粉頭供唱遞酒是他的職分,休要慣了她。”喬大戶說:“此位姐兒乃是大官府令翠,在下怎敢起動?使我坐起不安。”意思是這姐兒是西門大官人梳弄的,我咋能叫她敬酒?應伯爵說:“你老人家放心,他如今不做表子了,見大人做了官,情願認做幹女兒了。”李桂姐被當場戳穿,紅了臉。應伯爵接著對西門慶說:“還是哥做了官好,自古不怕官,隻怕管。這回子連幹女兒也有了。到明日灑上些水扭出汁兒(“侄兒”諧音)來。”

薑還是老的辣,應伯爵的話尖刻到位:李桂姐認幹爹,因為西門慶現在是提刑千戶,主管治安,是各種演藝婚館頂頭主管;李桂姐認幹女兒不過是趨炎附勢,她仍是西門慶的情人,不知啥時候,就會給我們生出個侄兒來了!

西門慶假門假事罵應伯爵“胡說”,應伯爵立即調侃:“胡鐵?倒打把好刀兒哩。”應伯爵是聰明幫閑,如何插科打渾,令主人“花攢錦簇”開心最重要。他似乎打壓李桂姐,叫她知道做了幹女兒仍是妓女。其實西門慶何嚐不這樣想?李桂姐認幹爹是為叫西門慶玩得方便,這訣竅應伯爵給點了出來,且跟西門慶當官有勢力聯係起來,西門慶豈能不高興?事實上西門慶就是這樣做的。西門慶後來在自家花園藏春塢玩李桂姐,應伯爵不僅現場觀看,還“等我抽個頭兒著”。

昊銀兒對李桂姐東施效擎卻靠了高人指點。應伯爵先給吳銀兒做了番“形勢分析”:

他(李桂姐)想必和他鎢子計較了,見你大爹做了官,又掌著刑名,一者懼怕他勢要,二者恐進去稀了。假著認幹女兒往來,斷絕不了這門兒親。接著給吳銀兒出主意:

他認大娘做幹女,你到明日也買些禮來,卻認與六娘做幹女兒就是了。

你和他,多還是過世你花爹一條路上的人,各進其道就是了。你也不消惱他。應伯爵的話講得太地道了,“各進其道”!李桂姐和吳月娘這對冤家成了“母女”,李瓶兒最初求西門慶幫忙將花子虛從妓院叫回來,花子虛留戀的是誰?吳銀兒。因為利益關係,李瓶兒和吳銀兒這一對冤家也要成“母女”了。

蛇鑽蛇路,鳥飛鳥道,各人找各人情敵認幹媽!李桂姐剛認了昊月娘做幹娘,就公然在宴席上對西門慶親切地叫起爹來。應伯爵罵“賊小淫婦兒”,“倚著漢子勢兒”,“叫的爹那甜”!

做了幹女兒的李桂姐從吳月娘手裏拿到的拜娘禮,是一套重銷絨金衣服和、二兩銀子。李桂姐會進一步介人西門事宜,挑撥李嬌兒跟潘金蓮、孟玉樓之間 的關係,後因她勾引王三官,官府奉上級之命追查她,她幹脆躲進西門府,跟 西門慶在藏春塢雪洞裏恩愛。

昊銀兒動作總比李桂姐要慢,她認幹娘拖到元宵節,“且說那日,院中吳 銀兒先送了禮來,買了一盤壽桃,一盤壽麵,兩隻燒鴨,一副豚蹄,兩方銷金汗巾, 一雙女鞋,來與李瓶兒上壽,就拜幹兒相交”。吳銀兒給富婆李瓶兒做幹女兒 得到更多經濟利益,第四十五回寫到吳銀兒把衣裳包放在李瓶兒房間,李瓶兒“早 尋下一套上色織金段子衣服,兩方銷金汗巾兒,一兩銀子,安放在他氈包內與 他”。吳銀兒一邊假意推托不要這衣服,一麵述說她沒有白縫襖兒,“不拘娘 的甚麼舊白縫襖兒,與我一件兒穿罷”。李瓶兒說:我的白襖寬大,你如何穿? 命迎春拿來整匹白縫給吳銀兒做衣服。“迎春從樓上取了一匹鬆江闊機尖素白縫, 下號兒寫著重三十八兩,遞與吳銀兒”,李瓶兒道:“銀姐,你把這段子衣服 還包了去,早晚做酒衣兒穿。”李瓶兒兩件高檔衣服和料子轉眼間成了幹女兒的。

跟李桂姐一樣,昊銀兒有時也住在李瓶兒處,西門慶甚至想跟她們“母女” 搞雙飛,但李瓶兒進西門府之後似乎“淫功”漸消,沒有同意。後來潘金蓮宣傳: 李瓶兒為討好西門慶,放縱他在自己房間跟“幹女兒”昊銀兒鬼混。

在金錢做主、勢利至上的社會中,“幹女兒”是真拚頭,《金瓶梅》將這 樁浮世繪描摹得曲曲如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