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慶的“極品”外室(3 / 3)

西門慶觀看節度使家的氣派,節度使家貴婦在簾內悄悄查看情史上新人幕者:“見西門慶身材凜凜,語話非俗,一表人物,軒昂出眾,頭戴白段忠靖冠,貂鼠暖耳,身穿紫羊絨鶴擎,腳下粉底皂靴,上麵綠剪絨獅坐馬,一溜五道金鈕子,就是個富而多詐奸邪輩,壓善欺良酒色徒。一見滿心歡喜。”林太太“麵試”合格,立即借口她出來見客會“羞答答”,請西門慶直接進內室,似乎客人進她的內室她就不害羞了。這一舉動的暖昧意味太明顯,她哪兒是“羞答答”,是想盡快進人“正題”。按習俗,即使市井人家待客,也得把客人讓在客座由仆人先上茶,如西門慶初見孟玉樓就是進入“三間倒坐客位”坐下,小廝奉茶後,才聽到孟玉樓環佩叮咚從內室走出來。像鄰陽王這樣的官宦人家,怎能允許男客直接進人女主人帶繡榻的臥室?而林太太就這麼做!

西門慶進人林太太內室,“但見簾模垂紅,地屏上氈榆鋪地,賡蘭香靄,氣暖如春,繡榻則鬥帳雲橫,錦屏則軒轅月映。婦人頭上戴著金絲翠葉冠兒,身穿白縷寬袖襖兒,沉香色遍地金妝花段子鶴擎,大紅宮錦寬斕裙子。老鴉白續高底扣花鞋兒。就是個綺閣中好色的嬌娘,深閨內合秘的菩薩。”清河縣開生藥鋪的主兒,哪兒見過這種高官家庭?哪兒見過這種富貴陣勢?哪兒見過這種朝廷貴婦?盡管這女人比西門慶大好多歲,盡管這女人是殘花敗柳,西門慶還是要將這女人搞到手!西門慶常在西門府、麗春院叫這女人、那女人“我的兒”,接受她們磕頭禮拜,現在他放下身段,叫著“老太太”,“側身磕下頭去,拜兩拜”。

即使兩人都是床上占盡春光,也不能不先找些話題。文嫂到底是林太太多年馬泊六,熟練地提出因為“老爹”掌刑名,林太太有事相求,林太太則敘述兒子受人引誘“在外飄酒”——不說漂娟說飄酒——她幾次想到衙門訴狀,“誠恐拋頭露麵,有失先夫名節,今日敢請大人至寒家訴其衷曲”……什麼叫“又要做裱子又要樹牌坊”?說的就是林太太了。光明正大到官府告狀有失先夫名節,約陌生男人來家上床倒成維護家族聲譽!崇禎本點評者看到“名節”二字“直欲嘔死”。幾句冠冕堂皇的話兒說完,幾杯“色媒人”美酒落肚,“酒後情深歸繡帳,始知太太不尋常”,“西門慶當下竭平生本事,將婦人盡力盤桓了一場”,然後文嫂開後門,砒安琴童牽馬,西門慶踏著一天霜氣回家。

因和林太太“春風一度”,西門慶次日升堂,果然按林太太要求派人抓引誘王三官縹院的人,結果查出孫寡嘴、祝日念、李桂姐、秦玉芝、小張閑等許多人。西門慶提筆將他的結義兄弟孫寡嘴、祝日念和他的媛子李桂姐、秦玉芝抹掉,隻抓小張閑等光棍,每人一夾二十大棍,打得皮開肉綻,哀聲拗地,然後將他們放了。幾個光棍從提刑院出來分析形勢,來了幾句市井經典:“乖不過唱的,賊不過銀匠,能不過架兒”,斷定他們挨揍是“西門官府和三官兒上氣”,西門慶包庇他的朋友和裱子,拿他們幾個倒黴蛋頂缸。幾個光棍到王招宣府敲詐,在林太太指點下,王三官跑到西門府求情。蘭陵笑笑生忙裏偷閑,皮裏陽秋地寫西門府客廳掛著米元章親筆“承恩”牌匾,“似有邵清而寧之貌”,王三官捧著五十兩銀子禮帖下跪求情,西門慶口稱“賢契”,答應幫忙並歸還禮帖,立即派人將正在招宣府吃喝的五個光棍抓來,做張做勢要給他們上鑼子,嚇唬他們以後不得騷擾王三官,“不許你挨坊靠院,引誘人家子弟,詐騙財物。再拿到我衙門裏來,都活打死了”。

吳月娘問西門慶,來求情的王三官是何人?西門慶說是跟李桂姐相好的“不肖子弟”,“年小小兒的,通不成器”,吳月娘道:“你不曾潛(溺)胞尿看看自家?乳兒老鴉笑話豬兒足——原來燈台不照自!你自道成器的,你也吃這井裏水,無所不為,清潔了些甚麼兒?還要禁的人!”把西門慶挖苦得無話可說。

吳月娘做夢也想不到,王三官老娘已經成了西門慶的新情人,她利用情人便利,指點兒子認西門慶幹爹,使西門慶“漂史”又增添“光彩”一頁:幹父幹兒玩同一女人李桂姐。這段喜劇從那陽王府前門開演:西門慶到招宣府赴席,進人五脊五門、重簷滴水、菱花隔廂的大廳,正麵是禦賜牌額“世忠堂”,兩邊門對“啟運元勳第;山河帶礪家”,王三官禮請西門慶進中堂,“林氏又早戴著滿頭珠翠,身穿大紅通袖袍兒,腰係金鑲碧玉帶,下著玄錦百花裙,搽抹得如銀人也一般,梳著縱鬢,點著朱唇,耳帶一雙胡珠環子,裙拖垂兩掛玉佩叮咚”。西門慶“請太太轉上”要行禮,二人推讓半天“平磕了頭”,西門慶補送林太太生日賀禮“一套遍地金時樣衣服,紫丁香色通袖段襖,翠藍拖泥裙”。老娘利用情人便利,指點兒子認西門慶幹爹。西門慶玩女人必須掏錢的規矩在招宣府兌現了,玩女人同時展示權勢的規矩也在招宣府兌現了。林太太命兒子給西門慶行磕拜禮:“你憊大職級,做不起他個父親?”蘭陵笑笑生來了兩句詩調侃:“三官不解其中意,饒貼親娘還磕頭。”王三官請來唱曲招待“義父”的小優兒,一套《新水令》將其親娘義父行藏唱了出來:“翠簾深護小房攏,滴溜溜玉鉤低控”,“轉秋波一笑中,透靈犀兩情通”,“將一段幽歡密寵,等閑驚覺惜匆匆”,這是唱流行歌曲?還是描繪西門慶林太太私情?好像是,又好像不完全是,這對男女哪兒是唱詞裏“一對雛鴛嬌鳳”?他們是“一對花鴨老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