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鮫搖了搖頭,將他抱得更緊了,雙耳一抖一抖,顯然是在哭。
楚曦想起那雌鮫奄奄一息的慘狀,心想定是沒活下來,不禁有些心疼,這小鮫的感受,與他幼年喪母時大抵差不了多少吧。
發現小鮫嘴角還有些血漬,他忙用袖子替它擦了擦,又掬了捧海水,把一雙蹼爪洗淨,連指甲縫裏的血汙也細細清理了一遍,一抬頭,便見一對琉璃眸子睜得大大的,眨也不眨的瞅著自己,眼底清晰的映出他的臉,也沒在哭了,安安靜靜,一聲不吭。
他鬆開手,小鮫盯著自己的蹼爪好一會才縮回去,好似不知該把它們往哪兒擱般縮在胸前——真是個小可憐,楚曦輕歎一聲,又見小鮫仰臉湊近,噗地吐出一團鮫綃,粘到他胸口傷處上。
真是暖心死了。楚曦心尖微熱,捏了捏他耳尖。
聽見遠遠有動靜傳來,他轉頭察看。
岸邊火光愈發多了,顯然水師已被驚動了。他抄起船槳,小鮫反應奇快,一下跳進水裏,推著船遊動起來。
見它如此善解人意,楚曦一哂:“小鮫,帶我到附近的島上去!”
船立時行得飛快,在海中乘風破浪,須臾,便抵達了一座小島。
楚曦環顧四周,島上沒有亮光,想必也是沒什麼人煙。
他將船拖上淺灘,昆鵬還沒醒,他就在幾個貨箱間翻找出了些遮雨的布,在船上搭了個簡易的帳篷。來回挪動間,一個圓形物事咕嚕嚕滾到了腳邊,沒待他看清,就聽一聲哀歎響了起來。
他頭皮一麻,低頭看去,這不是那人麵螺麼?
“天命啊,天命——”
它這一聲長歎不像是被摔著了,反倒像是對他歎的。可這人麵螺,口朝下,埋在血水裏,模樣頗有點淒慘。楚曦蹲下,把它翻了個麵,那蒼老的臉便又探了出來,嘴裏咳出一大口黏糊糊的血痰。
楚曦猛退了一步。
其實他本來有點潔癖,但前段時日天天被泡在鮫人血裏,生生把這嬌貴毛病折磨沒了,但遇到特別髒的東西還是會有條件反射。
“公子啊,我們也算有緣,關於你的劫數,我且再多說幾句。”
楚曦看了一眼在淺水區累壞了趴著休息的小鮫,點了點頭。
“咳咳,你先喂我一口海水。”
“……”
他抱著螺跳到灘塗上,把螺口浸入水裏,小鮫把頭湊了過來,人麵螺一下子慌張起來,臉縮了進去:“哎呀哎呀這小魔頭怎麼來了,快快快讓他走開,我與你說的,一個字都不能讓他聽見!”
楚曦:“……”
這人麵螺難道認識小魚仔不成?“小魔頭”又是什麼鬼?
好容易才把小魚仔趕到一邊,他問:“你要跟我說什麼?”
這人麵螺被一嚇,也不故弄玄虛了,語速快了許多:“我說,那小魔頭就是公子的劫!他纏上了公子,公子就得好好教他!鮫人成年後是可化人的,你若不把他教好,以後會釀成彌天大禍!”
“如何教?”
“你得先賜他個名字,再教他說話寫字,禮儀倫常,讓他知善惡,明是非,懂禮儀,知倫常,明白何為可為,何為不可為。”
楚曦頭有點大,這豈不是養孩子?
眼前晃過那些屍骸,他心頭一緊,誠然,小鮫心懷仇怨,又大開了殺戒,若沒人好好教他,恐怕以後真會殺戮成性……
他想了想,又覺奇怪:“可這小鮫為何會是我的劫?我是它的救命恩人,它知恩圖報,方才在憤怒之際,它也不曾傷我一根毫毛。”
但見人麵螺眼睛一閉:“天機不可泄露。”
楚曦忍住一拳把它的臉揍進去的衝動,舉起它來,作勢要扔。
“天天機真的不可泄露!公子!你欺負我一個老人家像什麼話!”
楚曦道:“你一個螺,倚老賣什麼老?”
“萬物皆有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