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剛推開箱蓋,楚曦便驚呆了。
四周茫茫一片,皆是海水,這還不算什麼,他們壓根就不在船上,一個孤零零的箱子在海麵上漂,那船連帶昆鵬都無影無蹤了。
莫非是昨夜暴雨漲潮,把箱子和船衝散了?
這麼大動靜,他竟然睡得毫無察覺!
楚曦低頭看了一眼身旁的小鮫,它眨巴著眼睛,也是一臉困惑。
見它唇邊沒有血跡,蹼爪也幹幹淨淨,他才放下了點心——
好歹不是它把人吃了。
楚曦站起身來,沒發現小鮫眼底閃過的一絲狡黠。
他真是覺得倒黴透頂。好在箱子漂得不算遠,有小鮫相助,太陽升起時便回到了附近那座小島上。一上岸便變了天,他隻好在沿岸一處臨水的洞窟裏暫時落腳,怎料這雨一下,一整天都未停。
他找了些樹枝,在洞中生了火,烤了小鮫抓來的魚吃過,就研讀起了那秘籍來。看了一陣,已有所悟,正看到一句“九流分逝,北朝蒼淵”,心中一動,看向趴在旁邊水窪裏的身影:“小鮫。”
小鮫豎起耳朵,朝他爬過來。
楚曦摸了摸他的腦袋:“你今後有名字了,就叫滄淵。滄淵,謂之滄海也。你是鮫王,是海中之主,這名字,再適合不過了。”
”滄…...淵。”
滄淵眨眨眼,隻覺這情形萬分熟悉,恍惚重複了一遍自己的名字。
似乎許久之前,也有一個人賜過他名字。
他聲音比人類孩童悅耳許多,極是魅惑。楚曦一怔,又道:“我叫楚曦。”他頓了一頓,想起人麵螺的話,“以後,我就是你師父。”
“楚…曦……”滄淵嘴唇翕動,聲線微顫,“……師父。”
隻是念出這二字,肺腑便似撕裂開來,陣陣銳痛。
他蹙起眉毛,兩行淚水倏然從眼角滾落下來,凝做珍珠四處亂迸。
楚曦詫異地替他擦了擦眼角:“怎麼就哭了呢?”
滄淵困惑地搖搖頭,楚曦心想這小東西大概是想起母親來了,抬起他下巴來,認真道:“若是你不知道的事,就說不知道。”
滄淵鸚鵡學舌般的:“不…知道。”
楚曦忍笑,刮了一下他的鼻頭,滄淵盯著他修長瑩白的手指,伸舌舔了舔。楚曦忙縮回手,小鮫雖還小,可眉眼妖冶的已遠勝女子,這般像隻小貓似的舔人手指,看著實在有點…怪。接著他突然意識到,這小鮫是雌是雄的,他還不知道呢……
取滄淵這個男娃兒名字是不是不太合適啊?萬一是雌的呢?
楚曦往下瞟了一眼,可鮫人腰腹以下俱是鱗片,哪裏看的出來?
細看又實在不妥,他咳了咳,告誡道:“以後不許亂舔人,我,或者其他人,都不行。”
滄淵抬起眼皮瞅著他,委屈巴巴的。
楚曦:“想知道為什麼,就問,為什麼。”
“為…什麼,嗷?”
楚曦嘴角抽搐著,憋著沒笑出聲:“因為,你日後成年,也是要化人的,你得學著像個人一樣,不可以亂舔亂咬,知道嗎?”
滄淵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眼睛卻還盯著他的手。
楚曦正色:“明白了,就說,明白。”
“明….白。”
楚曦見他如此溫馴,心下大悅,不由又想,這小鮫脾氣這麼暴,他的話倒是聽,萬一以後要麵對別人呢,便道:“還有,以後要求別人做什麼事,要在開口時第一個字就用【請】,知道嗎?”
小鮫像模像樣的答:“請——”
“請師父做什麼?”
“請師父,抱嗷。”
楚曦微微一笑,細長秀目燦若星辰:“乖。”
滄淵呼吸一滯,渾身鱗片亦愉悅地輕顫起來,發出細碎的響聲。見他神態可愛,楚曦一陣手癢,輕輕撫去,隻覺那鱗片似在爭先恐後的向他討寵,撓得掌心酥-癢酥-癢,滄淵愜意地眯起眼皮,整個扭到了他懷裏來,喉頭呼嚕個不停:“請師父…師父……”
楚曦被他黏得受不住,拍拍他的背,把那條纏人的魚尾扒開來:“好了,師父肚子餓了,你去捉點魚來可好?”
滄淵不太情願地扭了扭尾巴,卻仍是聽話地鑽進了水洞裏。
不一會兒,他就滿載而歸。楚淵去洞窟附近的溪澗裏尋了些淡水和野果回來,把滄淵捕到的魚放在岩石上烤。他府中人少,偶爾也親自下廚,對烹魚別有一番心得。這是條鱈魚,楚曦把它包在葉子裏烤得外焦裏嫩,又把野果碾成漿抹上,登時香味四溢。
見滄淵饞得雙眼發直,楚曦樂得不行,小鮫哪曾吃過熟食?生肉如何比的上烹調後的美食?他自然不會放過教化滄淵的好機會,一把拍開滄淵伸來的爪子,折了兩根樹枝:“喏,用這個夾。”
滄淵猶猶豫豫地把樹枝抓在手裏,照著楚曦的示範胡亂擺弄幾下,便迫不及待地去戳魚肉,又被楚曦捏住了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