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曦合起手掌,啼笑皆非,語氣倒是一本正經:“靈真人,方才,謝謝你教我禦劍,還出手相助,您的大恩,在下沒齒難忘。”
“誰要你沒齒難忘。方才我不若出手,這船怕是要沉了!”
不知怎麼,楚曦竟從他的語氣裏聽出一絲深閨棄婦的幽怨氣來,不禁頭皮一麻,心道難道他上輩子真欠了這人什麼不成?
他扯起嘴角,有點自討沒趣的沉默了一會,輕輕一哂。
“方才經曆那番險境,在下算是知曉了自身之弱小,若想將身邊之人護於羽蔽之下,又怎能如此不堪一擊……我所願,曾是遊曆四方,曆練自己,待足夠強大時,返回母國為父母雪恥,複興家族。誰知,這段時日,我才知曉仇人遠不似我想的那樣簡單。”
這數十年來,周遭的一切,哪些是真,哪些是幻,我亦不得而知。死裏逃生,卻是從一塊砧板跳進了一局大棋中。也算知曉了,於世間作亂者不盡然是惡人,還有種種魑魅魍魎,凶險遠超人間紛亂。靈真人,原先,我不願拜你為師,是因為我覺得仙,神,離我等凡人太遠,我不求拯救蒼生,隻想做力所能及之事,保護觸手可及之人,如此看來,倒是我坐井觀天,狹隘了。
人麵螺說,這些時日我遭遇的種種,皆與我前世有關,先前我對此尚存有疑慮,如今卻已信了。想必,靈真人也與我前世有幾分交情罷?我,覺得……你似曾相識。”
聞言,靈湫似有些動容,側過臉來,眸光微閃。
見他不置可否,楚曦沉默了半晌,又笑:“你不肯回答,莫不是因為天機不可泄漏?”
靈湫掃了他一眼,神色又沉冷下來,把臉別過去了。
“也好,若靈真人因我惹禍上身,實在不值,真人不願告訴我也罷,我自己會尋求答案,還望真人以後不吝賜教?”
話音剛落,靈湫一揚手,扔了個什麼過來。
楚曦接在手裏,隻見竟是一枚光華流轉的金丹,微微一愣。
“你尚在築基之期,能力自然有限,此乃我門以日月精華煉製的元丹,吃了這個,修為會大進至金丹期,不必如常人苦修數百年。你若有上進之心,日後待你隨我上山,我再引你繼續修煉。”
楚曦愕然:“這東西想必極是珍貴吧,靈真人待我如此慷慨?”
靈湫下頜一緊,默然半晌,鐵樹開花般笑了一下,那笑卻帶著點譏誚,不知是嘲誰:“你不是也猜到,你我前世有交情?”
楚曦凝目。
“是有交情,交情還不淺,不過,我不想要這份交情罷了。”
楚曦突然那金丹覺得有點紮手,不知如何是好。
他前世到底是個什麼人啊?怎麼感覺人人都嫌棄似的?
“反正,吃與不吃,你自己決定。”
說罷,靈湫便走到了一邊。
金丹在手心滾了一滾,目光落到濕透的靴子上,周身猶有被那些水流騷擾的感受,楚曦蹙了蹙眉,未多猶豫,仰頭便吞了下去。
甫一入口,一股熱意便從丹田處升騰起來,滲透肺腑,不過一瞬,便汗流浹背,楚曦扯了扯衣襟,隻覺五內俱焚,燥熱難耐。
一回頭便見他麵紅耳赤的,靈湫愕然:“你怎麼就這樣吃了?”
楚曦擦了擦臉上的汗:“不然還要怎麼吃?”
“你快去水裏打坐。房裏那一桶水是我為你備的。你體內真氣正在積聚成真元,經脈躁動,自然會感覺到熱,熬過一陣就好了。”
楚曦推門進去,一眼望見蜷在桶裏睡覺的滄淵,心下一窘,想來小家夥受驚後肯定累壞了,這會兒剛睡著,他哪忍心把他鬧醒?
可這會兒,滄淵卻已被驚動了,抬起頭來。他眼底血色已然褪去了,一雙眸子水霧氤氳,似乎還沒睡醒,有點茫然道:“師父?”
楚曦有點歉疚:“你,能不能先出一下?”
嘩啦一下,滄淵上身出了水,一把環住了他的腰:“去哪?”
“……”
他身上滾燙,滄淵這一抱,倒是好受了不少,楚曦艱難地把身上的天然冰塊扒下來,迅速寬衣解帶。滄淵趴在他腳邊,被落下來的衣服罩了個滿頭滿臉,口鼻俱是那股淡雅的冷香,一下懵了。
扯下頭上衣物,抬眼便正見一張修長的脊背浸入水中,一頭如墨青絲逶迤流瀉,發梢綴著點點水滴,在他眼前滑落。
一滴水珠恰巧落到滄淵唇畔,沁入了嘴裏。
他眨了眨眼,伸出舌尖嚐了一下,喉頭上下滑動。
竟是…...甜的。
他的目光順著落到男子的發絲上,仰頭湊了上去。
背後襲來涼絲絲的呼吸氣流,楚曦神思一滯,默念的心經便亂了,他深吸一口氣,沉聲道:“滄淵,這時候別打擾師父。”
耳邊頓時安靜下來,顯然是滄淵屏住了呼吸,卻並未離開。楚曦能聽見魚尾在潮濕的地麵蜿蜒的細碎聲響,像無數妖嬈的指甲在輕撓,他心下有些煩躁,但想滄淵到底是小孩子心性,好奇心重,便也沒開口訓斥,兀自重新凝神靜氣,引導真元遊走奇經八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