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啊,咳咳……”
她的聲音斷斷續續的,低不可聞,楚曦低下頭去,湊近她的嘴。
“是……重…淵啊……”
楚曦心下一驚,重淵,這不是夢裏他喚滄淵時用的名字嗎?
“重淵…獻祭了我…..們,他是叛…叛徒….我咳咳…好恨……”
楚曦從她含混的話語裏捕捉到了幾個字眼,卻不敢確定。
重淵?獻祭?叛徒?
她在說什麼?
“喂?”楚曦不知所措地捧住她軟軟歪向了一邊的頭,急切地追問著,可是懷中的少女已經沒了聲息。他惶惶不安,站起身來,想要找到另一個幸存者,可是找了一圈,也一無所獲。
在這片茫茫血海的中心,有一個散發著金光的陣,陣裏沒有一具屍骸,一星血跡,隻有一顆流光溢彩的補天石,好似這些人全是為守護這個陣,這顆補天石而慘死在了陣外。
這是他前世的記憶麼?
還是,隻是靨魃造出的幻境?
這些死者真實的存在過嗎?
為何他會感覺這樣真實?
他們喊他做師尊,難道都是他作為“北溟神君”時的弟子麼?
楚曦環顧四周,心裏有些茫然。
“師尊……”
便在此時,他聽見背後傳來一聲低喚。
“師尊……我錯了,我錯了,你原諒我……”
他回過頭,但見一個人跪在不遠處,朝他不住磕頭。
那人一身黑衣,頭發披散,一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卻正是先前那個夢裏與滄淵長得一模一樣,被他喚做“重淵”的少年。
與在那個夢中一樣,他想喚他,卻發不出一絲聲音,卻已邁開雙腳朝他走了過去,步伐沉穩緩慢,他發現自己的一隻手還拎著鮮血淋漓的劍,劍尖掠過地標,發出森冷刺耳的聲響。
做什麼?這是要做什麼?
楚曦毛骨悚然,拚命地想要停下,身體卻不受控製,徑直來到了跪在地上的少年身前。他抬起頭仰視著他,俊美昳麗的臉龐染滿鮮血,雙目也是赤紅的,一臉瀕臨崩潰的瘋狂與絕望。
“我沒有辦法了,師尊……”
怎麼回事?
楚曦抬起手,想摸摸他的腦袋,卻感到自己的嘴唇動了動。
“都死了,隻剩下你了。為什麼你還活著?”
話音剛落,他的手猛然抬起,朝重淵當頭拍下——
不要!
楚曦撕心裂肺地驚叫了一聲,睜開了雙眼。
眼前一片漆黑。
他眨了眨眼,隔了好一會兒才魂歸體殼,身體也逐漸恢複了知覺,便感覺自己陷在一片粘稠的泥水裏。動了動手,握到冷硬的劍柄,心中頓時安定不少,慢慢冷靜下來。
借著靈犀散發出的光線,他朝四周望去,發現這裏似乎是個窄小的洞窟,但不是天然形成的,洞壁上布滿了斑斑駁駁的雕鑿痕跡,可以依稀辨出凹凸不平的人臉人形,像是壁畫一類的,上麵還鑲嵌著五顏六色的寶石,看上去豔麗又邪異。
楚曦心下發毛,那個人頭蜈蚣莫不是把他拖到老巢來了吧?
滄淵……滄淵到哪裏去了?
想起方才的夢境,他困惑又擔心,將手裏的靈犀點亮了些,喚了幾聲滄淵,卻不見回應,他四下搜尋了一番,發現右麵有個洞口,不知是通往哪裏,裏麵像是深幽無比。他走了幾步,感到地勢是往下的,越靠近那洞口,泥水便越深,等到他鑽進洞口時,泥水都已經快沒到了胸口,腳底又粘又滑,一不留神就會滑倒,而這裏麵地勢狹窄,想禦劍也是不可能的事。
他隻好扶著洞壁,緩步前行,隻見前方隱隱綻出一絲光亮,並有水流之聲傳來,加快步伐前行幾米,穿過一道瀑布,眼前豁然開朗,呈現在他眼前的赫然是個巍峨的石殿。
這石殿之上,矗立著無數石像,栩栩如生,皆是姿容華美,衣袂飄飛,竟與哪些廟宇之中的神像別無二致,隻粗略看去,便能看出這神像的擺放不同尋常,並非像用來祭拜的,雕鑄的似乎是一幕情景。數百來人圍繞著一座石台,其中最為醒目的,便是一人跪在台中,低著頭,手被縛在背後,像是刑場上的罪人,而另一人站在他身前,手持一把長鞭,神態威嚴淩厲。
楚曦目光凝在那持鞭之人臉上,不禁渾身一震。
那石像刻得太細致入微了,以至於他一眼就能分辨出來——
那人與他長得一模一樣。
那跪在地上的,莫非是…...
他深吸了一口氣,疾步遊近石台,翻了上去。
湊近細瞧了一下,他便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人不是重淵,而是另外一個人。
不是別人,正是玄鴉——楚玉。
他蹙起眉頭,恍然大悟。楚玉為何要恩將仇報,將他害得家破人亡,個中緣由,他一直想不明白,原來在幾百年前,他們之前就已結下了仇怨。想必,楚玉早就想起了前世的事情。
在那夢中,他曾聽見自己提到過一個名字。
星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