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公見他如此說法,心下想道:“我昨日前來見屍骸,卻是一上一下倒在這麵前,既是他說訛錯,亦在情理之中,但這事難了。且帶胡德來細問。”當時招呼帶地甲。胡德聽見傳他,也就帶著刑傷,同喬太兩人走上前來。狄公道:“汝這狗頭,移屍誣害,既說這兩人為孔萬德殺害,昨日由鎮日移來,這屍身麵目自必親見過了,究竟這兩人是何形樣,趕快供來!”此時胡德已聽見,說是訛錯,現在狄公問他這話,深恐在自己身上追尋凶手,趕著稟道:“小人因由他店中出去,且近在颶尺,故而說他殺害。至那屍身確是一個少年,那一個已有胡須,因孔萬德不依小人停放兩人,匆匆進城,以至並在一處。至是否訛錯,小人前晚未曾遇麵,不敢胡說。”狄公當時又將胡德打了一百,說他報案不清,反來牽涉百姓。隨即又將那三個客人傳來問訊,皆說前晚兩人,俱是少年,這個有胡須的,實未投店,不知何處人氏,因何身死。狄公道:“既是如此,本縣已明白了。”隨即複傳仵作開驗。隻得如法行事,將血跡洗去,向上報道:“無名男屍一具,左手爭奪傷一處,寬徑二寸八分。後背跌一處,徑三寸寬五寸一分。助下刀傷一處,害一寸三分,徑五寸六分,深二寸二分,治命。死後,胸前刀傷一處,寬徑各二寸八分。”報畢,刑房填了屍格。狄公道:“這口屍棺,且置在此處,這人的家屬,恐離此不遠,本縣先行標封,出示招認,俟凶手緝獲,再行定案。孔萬德交保釋回,臨案對質,胡德先行收禁。”
吩咐已畢,隨即離了六裏墩一路進城,先到縣廟拈香,然後回到衙門,升了公座,備役排街已畢,退入後堂。一麵出了公文,將原案的屍身尺寸形像錄明,移文到湖州本地,令他訪問家屬,隨後又請鄰封緝獲。這許多公事辦畢,方將喬太、馬榮傳來說道:“此案本縣已有眉目,必是這邱姓所為,務必將此人緝獲,此案方可得破。汝兩人立刻前去探訪,一經拿獲,速來回稟。”兩人領命前去。複又將洪亮喊來說道:“那口無名的屍骸,恐即是此地人氏,汝且到四鄉左近訪察。且恐那凶手,未必遠揚,匿跡在鄉下一帶,俟風聲稍息,然後逃行,也未可知。”洪亮領命去後,一連數日,皆訪不出來。狄公心下急道:“本縣蒞任以來,已結了許多疑案,這事明明的有了眉目,難道竟如此難破。且待本縣親訪一番,再行定奪。”想罷,過了一夜。
次日一早,換了微行衣服,裝成賣藥醫生,帶了許多藥草,出了衙署。先到那南鄉官路一帶大鎮市上,走了半日,全無一人理問。心下想道:“我且找一個寬闊的店鋪,下這藥草,看是有人來否。”想著,前麵到了個集鎮,雖不比城市間熱鬧,卻也是官塘大路,客商仕宦,湊集其間。見東北角有個牌坊,上寫著“皇華鎮”三字。走進牌坊,對門一個大的高牆,中間現出一座門樓,門前樹著一塊方牌,上寫著“代當”兩字。狄公道:“原來是個典當,我看此地倒甚寬闊,且將藥包打開,看有人來醫治。”想罷依著高牆站下,將藥草取出,先把那塊布包銷在地下,然後將所有的藥,鋪列上麵,站定身軀,高聲唱道:“南來北往體更休,隻知歡喜不知愁。世間缺少神仙術,疾病來時不自由。在下姓仁名下傑,山西太原人氏,自幼博采奇書,精求醫理。雖非華陀轉世,也有扁鵲遺風。無論男女方脈,內外各科,以及疑難雜症,隻要在下麵前,就可一望而知,對症發藥。輕者當麵見效,重者三日病除。今團訪友到此,救世揚名,哪位有病症的,前來請教。”喊說了一會,早擁下了一班閑人,圍成一個圈子。狄公細看一回,皆是鄉間民戶,你言我語,在那裏議論。內有一個中年婦人,曲著腰,擠在人叢裏麵,望著狄公說畢,上前問道:“先生如此說,想必老病症皆能醫了。”狄公道:“然也。若無這樣手段,何能東奔西走,出此大言?汝有何病,可明說來,為汝醫病。”那婦人道:“先生說一望而知,我這病卻在這心內,不知先生可能醫麼?”狄公道。“有何不能?你有心病,我有心藥。汝且轉過麵來,讓我細望。”說著那婦人果臉向外麵。狄公因他是個婦女,自己究竟是個官長,雖然為訪案起見,在這人眾之間,殊不雅相,當即望了一眼,說道:“你這病,我知道了,見你臉色幹黃,青筋外露,此乃肝髒神虛之象,從前受了鬱悶,以致日久引動肝氣,飲食不調,時常心痛。你可是心痛麼?”那婦人見他說出病原,連忙說道:“先生真是神仙,我這病,已有三四年之久,從未有人看出這原故,先生既是知道,不知可有醫藥麼?”
狄公見她已是相信,想就此探聽口氣。不知這婦人說出什麼,且看下回分解。
狄公見他如此說法,心下想道:“我昨日前來見屍骸,卻是一上一下倒在這麵前,既是他說訛錯,亦在情理之中,但這事難了。且帶胡德來細問。”當時招呼帶地甲。胡德聽見傳他,也就帶著刑傷,同喬太兩人走上前來。狄公道:“汝這狗頭,移屍誣害,既說這兩人為孔萬德殺害,昨日由鎮日移來,這屍身麵目自必親見過了,究竟這兩人是何形樣,趕快供來!”此時胡德已聽見,說是訛錯,現在狄公問他這話,深恐在自己身上追尋凶手,趕著稟道:“小人因由他店中出去,且近在颶尺,故而說他殺害。至那屍身確是一個少年,那一個已有胡須,因孔萬德不依小人停放兩人,匆匆進城,以至並在一處。至是否訛錯,小人前晚未曾遇麵,不敢胡說。”狄公當時又將胡德打了一百,說他報案不清,反來牽涉百姓。隨即又將那三個客人傳來問訊,皆說前晚兩人,俱是少年,這個有胡須的,實未投店,不知何處人氏,因何身死。狄公道:“既是如此,本縣已明白了。”隨即複傳仵作開驗。隻得如法行事,將血跡洗去,向上報道:“無名男屍一具,左手爭奪傷一處,寬徑二寸八分。後背跌一處,徑三寸寬五寸一分。助下刀傷一處,害一寸三分,徑五寸六分,深二寸二分,治命。死後,胸前刀傷一處,寬徑各二寸八分。”報畢,刑房填了屍格。狄公道:“這口屍棺,且置在此處,這人的家屬,恐離此不遠,本縣先行標封,出示招認,俟凶手緝獲,再行定案。孔萬德交保釋回,臨案對質,胡德先行收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