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那小黑屋內,聞得徽欽二帝應允傳位柔福帝姬,郭藥師心下暗笑道:“果然入了主公豰中。”但麵上古井不波,緩緩說道:“既然應允,便請兩位將詔書寫來。”當下郭藥師從懷中取出空白丹書一卷,伺候上筆墨紙硯來,便在黑屋小木桌上攤開,又轉身到屋外,吩咐了外麵看守親兵幾句。少時,隻見屋外親兵提了個木桶進來,內裏血腥味刺鼻,一望之下,紅彤彤的像是一桶血水在內。
徽欽二帝驚疑不定,郭藥師笑道:“二位不必驚慌,此乃羊血。想來兩位寫這詔書時,仍身陷金營,當用血詔方才能教人信服。我家主公乃是大宋忠臣,但麾下將士卻是諸多桀驁之輩,尚有許多地方將官可能會不服我家主公,是以兩位陛下當用血詔,方能震懾人心,我家主公也好服眾。”
理由倒也合情合理,但那道君皇帝比欽宗老道些,皺眉道:“難道就不能先救我倆個出去後,到了扈宣撫使大營之內,再寫這道詔書麼?”
郭藥師搖搖頭,又從背上包袱之內取出幾樣物事來,攤在桌上一看,卻是徽欽二帝私人印章並大宋自製的傳國玉璽。郭藥師道:“如今開封城內,宮中一應天子之物都落於金人之手,救得兩位出去後,並無印章印璽加蓋,如何能成詔書?今夜我甘冒奇險,偷得印璽在此,速速寫完用印後,我還要將印璽送回去,否則金人懷疑,我那內應勾當便要糟糕。”
道君皇帝還不死心道:“不若將軍盜了印璽,與我兩個一同逃出去便是了。”郭藥師冷笑道:“陛下,你就不管數千身陷金營的宗室諸王、妃嬪、家眷、大臣了麼?我留下內應,方才有機會救得眾人,我這一走,即便將來主公軍馬反攻,兵馬交戰之間,隻怕宗室、妃嬪、大臣們難逃一死啊。”
郭藥師的話很明白,你兩個可不能隻顧自己逃命,還有那麼多的宗室、大臣和婦人身陷險境之內,你兩個就不管他們的死活了麼?聞言徽欽二帝臉上火辣辣的好一陣羞愧,也便不再說什麼,當下欽宗蘸了羊血,提筆便開始撰寫詔書。
郭藥師看了幾眼,又道:“隻因那柔福帝姬女流之輩,初登帝位,又年紀尚幼,號召勤王,須得有能臣幹吏主持此事。我家主公恩服一方,更兼揮軍戰金兵於黃河,擊其暮歸,又解太原、河間府之圍,這趟獨領一軍前來勤王,主持勤王大事,當仁不讓。還請二位詔命我家主公為天下兵馬大元帥並兼輔政大臣,出任平章軍國重事,輔佐柔福帝姬,統領諸路勤王軍馬才是。若這詔書之內,沒有言明何人輔政勤王,隻怕我軍諸將不服,到時候耽誤了解救兩位陛下的大事就糟了。”
聞言,徽欽二帝都是渾身輕顫,這是明擺著要做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意思,但人家說的有道理,沒有好處人家憑什麼給你賣命勤王?再者三娘兩次金人南侵,戰功可是不小,環顧宋軍之內,也隻有山東宋軍一路,保持了對金人的勝績,沒有封賞也說不過去。最後郭藥師威脅的口吻更重,沒有這個天下兵馬大元帥兼輔政大臣的名位,隻怕會影響搭救徽欽二帝。
欽宗還有些呆滯,隨口道:“但天下兵馬大元帥已經冊封了九弟,改封他人隻恐不妥。”郭藥師冷笑道:“陛下差矣,那康王雖封大元帥,但可曾奉召前來勤王?他現在隻是想收攏兵馬一味難逃,去建康府做他的江南皇帝去,哪裏會肯來勤王搭救兩位?他不來勤王,這天下兵馬大元帥之位自然當轉封他人。”
徽欽二帝無可奈何,當下欽宗隻得提筆在詔書內寫了,傳位柔福帝姬後,由山東路宣撫使扈嵐輔政,加封太師銜,出任平章軍國事,兼天下兵馬大元帥,掌攝朝政並統領天下軍馬勤王雲雲。
寫完之後,郭藥師看了無誤,便請欽宗署名用印,完了之後又請徽宗道:“還請上皇署名用印。”道君皇帝道:“我已經禪位,由皇兒書寫詔書便是。”郭藥師狡黠一笑道:“上皇雖然遜位,但恩威猶在,如今天下官吏多半都是上皇舊屬官吏,若無上皇印鑒署名,如何能服眾?”
道君皇帝本來還想耍個滑頭,但沒想郭藥師將退路都堵死了,無奈之下,也隻得提筆署名,又用了印璽。最後郭藥師加蓋了天子璽印,總之兩個皇帝的私章、公章都用了。這一份血詔一則是用鮮血書寫,旁人不知,還道是兩個皇帝的鮮血,二則千百年來,還從未有兩任皇帝同時簽署的詔書,三來兩個皇帝的私章、公章都用了,於是這麼一份驚天地、泣鬼神,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傳位血詔就此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