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 伸民權公議獨立 歸夢境暫束全書(1 / 3)

黃繡球聽了這篇大議論,格外的躍躍欲試,對著黃通理道:“我又要來講泰西曆史了。泰西的瑞典、挪威兩國,他那政體,叫做雙立,兩國中隻有一個君主,底下立了兩個政府,各歸各的風俗,卻是政府的事同百姓的權利,彼此匹敵。奧大利亞同匈牙利兩國,也是這樣。如今將小比大,我們這地方同施有功那地方,算是兩國,也各歸各的風俗,隻要辦事一樣,同心協力,就推施有功做個君主,豈不甚好?”黃通理到此身不由主,隻得聽著眾人。一連幾日,擾擾紛紛,外麵這般聚議。誰知豬大腸看見委員已請了兵來,膽氣又壯,就發出幾枝火簽,捉拿黃通理這一班人。差役們奉了命,雖則不敢違拗,卻曉得外頭人多,也不敢造次。當時同委員商量。委員又同豬大腸再三斟酌。豬大腸執定不行,坐了大堂,將差役血比到三千板子,看的人一聲呼喝,登時又鬧起堂來。黃通理趁著此時,親身上堂投到。那豬大腸又嚇的縮進去,不敢講什麼。堂上堂下站滿了營兵巡察,那裏有地方上的人多?有些不懂事的官幕奴才,指揮著放槍放炮,抽馬鞭子、抽條,無奈隻是人人上前,當中還擠滿了婦女、小孩子,老老少少,口稱願死不退,從衙門口東西兩麵,一直到四城門,人跡不斷,也沒有個縫兒。街上大家小戶,一律閉門,愈聚愈多,不由的同潮水一般,前推後擁,就進了豬大腸的上房。委員不住的打恭作揖,上房裏的人,也不住的大聲小哭,到底抓著豬大腸橫拖倒泄,分出一條路,抓了出表。大家才撥轉頭,跟著散開。卻是這樣鬧法,並不說拆屋放火、打人搶東西,就連豬大腸,也隻罵他、拖他,絕不傷他的身體,可見隻都是人心憑著公理做事,不是野蠻手段。

當日大眾拖了豬大腸出來,被委員同兵勇等死命的搶鬆了手,躲入一處。委員當了對著大眾又道:“即刻打發這些營兵離開,豬大腸也即刻帶印跟我進省,替你們婉稟上司,另換好官。你們大家務必就此收場,不要驚動他的眷口。至於你們要辦的事,隻管去辦,我曉得你們並不為非作歹的。”這裏大家聽了,才稍為平下心來。委員暗暗的領了豬大腸回到衙門,略為料理,果然遣散了營兵,同豬大腸一起上省。這一邊以後的事情,做書的就不得而知,要留在做後部書的時候交代。

且說黃通理這邊,見是豬大腸已去,必定還有風波,大家無不準備。

施有功那地方上的人,果然要一定合著做事,陸續就來得不少。施有功明不與聞,暗地裏同施太太也幫著黃通理、黃繡球出力運動。那孔員外竟其收閉了典當,把所有家資分散大眾,也到自由村上暫住了家。黃通理便把自由村上的人,挑取一班年輕體壯的,編成義勇隊,學生們又編成學生義勇隊,由張先生、複華、黃福、黃權諸人作為隊長。黃繡球也把各處女學堂裏的女孩子編成女軍,用李振中、文毓賢、徐進明、胡進歐、曹新姑、吳淑英、吳淑美、櫻兒這幾位從中調度。又請畢太太當頭,儼如做個總統的光景。王老娘是年紀大了,就叫他在女軍當中教授軍歌。還約了多少婦女們,任了畢太太醫院裏看護病人的職業。黃通理又開出一番演說,道是:“幾年前頭,我發了一念之誠,感化了繡球。繡球承了羅蘭夫人的指授,就全虧他一人,用盡心思,使盡力量,拿定主意,把地方開通出來。後來又全虧張先生、畢太太極力讚助。末了遇著施有功,真就是一位大大的‘托辣斯梯’,什麼事可以任他經營。我們自由村的,各種事業,沒有不成的了。誰想受了這番阻遏,為我反累了大眾,我前頭隻把自由村比做破房子,好容易房子拆造得簇嶄新鮮,繡球他又開了個織造局,果真把各式事情從學堂上一點點的織出花頭,繡得光光致致,居然從自由村,繡到施有功那邊地方,要應著他的話,繡出全地球來。如今房子雖然又像糟蹋了些,織務又已耽誤了些,卻好比那埃及古王的金字塔,還高巍巍豎在這裏;又好比華盛頓的紀功碑,後人永不能忘。如今我們做了那美國創立新世界石的一百零一人,想要成個獨立主義,自必有幾年辛苦,將來這一百零一人的首領,自然要推我繡球。我黃通理原不能數到一百個人的裏頭去呢,但是我們這個村子,叫了自由,自由卻有個界限,界限乃是法律,人人守著法律幹事,才算得人人在自由之中。法律卻不是什麼王法刑章,是人心上的公理。公理關於一國,不是隻關一人一家的,不過總從一人一家做起。所以像此番大眾的事,看似成了野蠻舉動,實在為衛護公理起見,公理上有什麼爭鬧,就情願碎骨粉身,死個幹淨,也不應絲毫退讓。這是何故?因為失了公理,就失了人心,失了人心,就不成為國,沒有了國,還保得住家,做得完人嗎?大眾明白這個道理,所以苦苦的要爭,便是能伸出自由的權柄,真正叫我黃通理佩服,怎樣好把這個美名,都加在我黃通理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