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姨指著一架玫瑰道:“隻有他最熱鬧,沒一個月不紅香可愛的。”喜兒想起了方才的事來,便摘了幾朵長毋相忘花笑道:“姨娘,你曉得這花的名目麼?”六姨瞧了瞧道:“誰記得這些兒!”喜兒笑道:“燕兒說這叫什麼長毋相忘呢。我原說是個古怪名兒,他說得好笑,這’長毋相忘’四字的意思,便是長相思。姨娘你瞧這豆一般大花,誰又希罕他去相思他呢。”六姨聽他半癡不顛的說著,不覺帶笑啐了他一口道:“這蹄子越說越出來了。女孩兒家相思不相思的,仔細給太太那邊人聽了去,不說你說話沒遮欄,翻說我平日沒好模範做給丫頭看呢。”喜兒咕噥著道:“我不過說這花罷了,幹我們主子奴才甚事!姨娘又罵起我來了。”說完,將花揉個稀爛擲在地上,將腳踹了幾下,骨朵著嘴再也不出聲了。六姨見他這個樣子,暗暗好笑,卻走得有些嬌喘上來,便向一條長廊下坐了。喜兒也不去管他,自向一叢修竹前掐著竹葉生氣。
六姨忽從竹林隙處望去,遠的一個高坡,坡上有亭翼然,亭前一個美少年,披襟當風,亭亭玉立,大有趁月來遊乘風歸去之概。不覺回眸乍顧,芳心自警。喜兒掏(掐)了回樹葉,覺得沒趣,回顧來,見六姨支頤脈脈,如有所思,懶懶的立起身來道:“斜陽下了,還去罷!”喜兒不明白他做什麼懶懶的,認是才自己咕噥著,多半是怒著自己。便從白天小心伏侍他到半夜,又從朝晨小心伏侍他到午天,總沒見他笑過一笑。心裏正摸不著頭腦,六姨忽又懶懶的道:“是時候了,你去問燕兒,將軍可要什麼?”喜兒歡然答應著走了。才到門口,六姨又喚他回去。喜兒立著,見六姨向著鏡子出神了半晌,道:“沒什麼說了,你叫他仔細著,還來我自有好處給他呢。”喜兒莫明其妙的走了出來,一路上隻念著:“叫他仔細著,還來我自有好處給他”這句話,癡癡的盤算著道:“仔細些什麼呢?這好處又是些什麼呢?自己伏侍他,也算是他仔細的了,怎沒見給過好處呢?”自言自語的想著,忽然悟了過來,不覺臉上一陣緋紅,心裏突突的跳起來,再也走不動了,一蹲身便在個花鼓凳上坐下,咀嚼這“好處”兩字的滋味。
正呆著,忽見三姨房裏的丫頭喚昌兒的,笑嘻嘻托著個食盒走將過來,一見喜兒,便抄著花徑避去。喜兒喚著道:“昌兒姊姊,頭也不回的去那裏啊?”昌兒被他喚住,沒奈何隻得立住了道:“三姨娘叫送新果兒給將軍去呢。”喜兒立起身來道:“我也看看是什麼果兒。”說著便要來揭盒蓋。昌兒忙退了一步,將盒蓋撳住道:“這有什麼好看的!”喜兒冷笑道:“不看也不打緊啊,何苦來嚇得什麼似的!一樣是個丫頭罷了,誰又得了長梯兒爬上雲端裏去呢。”說完,賭著氣要走。昌兒聽這幾句話,把臉飛紅了道:“怪不得喜姑娘生氣,俗語說水漲船高,喜姑娘是多少高貴的人,給我們臉要看這食盒,原該雙手捧著跪著的獻上,卻油蒙了心,不給姑娘看著。還來該打該罵,到姑娘那兒去領罷!”兩人正拌著嘴,忽見將軍一步步踱了過來,背後隨著燕兒。
六姨指著一架玫瑰道:“隻有他最熱鬧,沒一個月不紅香可愛的。”喜兒想起了方才的事來,便摘了幾朵長毋相忘花笑道:“姨娘,你曉得這花的名目麼?”六姨瞧了瞧道:“誰記得這些兒!”喜兒笑道:“燕兒說這叫什麼長毋相忘呢。我原說是個古怪名兒,他說得好笑,這’長毋相忘’四字的意思,便是長相思。姨娘你瞧這豆一般大花,誰又希罕他去相思他呢。”六姨聽他半癡不顛的說著,不覺帶笑啐了他一口道:“這蹄子越說越出來了。女孩兒家相思不相思的,仔細給太太那邊人聽了去,不說你說話沒遮欄,翻說我平日沒好模範做給丫頭看呢。”喜兒咕噥著道:“我不過說這花罷了,幹我們主子奴才甚事!姨娘又罵起我來了。”說完,將花揉個稀爛擲在地上,將腳踹了幾下,骨朵著嘴再也不出聲了。六姨見他這個樣子,暗暗好笑,卻走得有些嬌喘上來,便向一條長廊下坐了。喜兒也不去管他,自向一叢修竹前掐著竹葉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