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並不能說明便是王源收留了那女子啊?”柳熏直低聲道。
“但當夜永安坊南坊門左近巡邏值夜的坊丁便是王源,事發之後有人證明其耽擱了許久才出現,神色也有些慌張。其後數日,忽然間這個落魄潦倒的王源忽然便和一個來曆不明誰也不認識的女子成親了,難道這一切還不可疑麼?”
柳熏直皺眉道:“屬下之前調查過王源,也覺得這件事有些突兀,他敗光了家業,在永安坊聲名狼藉,怎麼忽然便有個美貌女子和她成親。當時永安坊的趙坊正跟我說起過這件事,他說他從未聽說王源有個什麼住在東城的表姐。屬下當時隻是為了詩會搜羅人才,卻未曾多想,這時候一想,確實挺奇怪的。”
李適之道:“你現在知道這個王源不簡單了吧,那個舞姬是不是他救的,和他成親的那個女子到底是誰?現在住在我府裏的他身邊的兩個女子是什麼身份?這個王源在西市上遇到老夫,成功吸引老夫的注意又進入老夫身邊的目的何在?是否這都是有人暗中刻意的安排,都值得人生疑。老夫是否已經被這個王源玩弄於股掌之間而不自知?”
李適之提出的一係列疑問,柳熏直無一知道答案,也許是左相過慮,也許左相說的這一切都有緣由,而是自己無法理解當中的聯係。
“本相本來想留著王源在身邊,慢慢的等他自己暴露蛛絲馬跡來,但我不知留他在身邊是對是錯。我當然不想親自對他下手,所以這件事如果李林甫王鉷他們願意代勞的話,我是絕不會阻攔的。所以從今日起,他愛去哪裏去哪裏,當然也不用給他配什麼護衛。況且我知道他明日絕非是要陪他的什麼表姐逛京城,楊釗今日特意來見他,怎可能是為了見一麵。兩人也許有了什麼私下裏的約定。當著老夫的眼皮底下做手腳,這是無視老夫,藐視老夫。說了這麼多,你說老夫還能對王源推心置腹麼,還能在意他的安危麼?”
……
柳熏直向王源轉達了李適之的話,告訴王源從今日起王源將自由出入左相府,不必再去稟報,王源不知是該高興還是不高興。
顯然李適之看似是像自己屈服了,給了自己絕對的自由,但在王源看來,這表明李適之對自己的安危已經毫不在意了。之前禁止自己私自出府的行為,從骨子裏來說還是出於對自己安危的擔憂,但現在這種態度,便是徹底的放任不管,自己的生死李適之已經不再關心了。
王源心寒如冰,政客們都是鐵心腸,隻為一己之私,卻從不在意他人如何。這李適之甚至連提醒一下自己注意安全的興趣也沒有,足見此人寡情廉義,徒負空名;但王源其實也並不意外,自己遲早要和李適之走到這一步,倒也毫不可惜。
讓王源唯一覺得安慰的是,柳熏直話裏話外倒是隱晦的暗示了一些話,雖最終沒能明言,但站在他的立場上已經殊為不易了。王源對他的立場表示理解,畢竟他是依附於李適之生存的清客,也不好過多的苛求他。王源欣慰於在李適之府中總算是交到了個值得交的人,這個柳熏直其實確實很關心自己,他無法開口說出原因來,但卻懇求王源次日出門時將自己安排的幾名護衛帶上。按照柳熏直的話來說這是讓自己使喚跑腿方便,但王源知道這是柳熏直變相的要保護自己。
謝絕了柳熏直的好意之後,柳熏直帶著滿臉的遺憾和欲言又止的神情告辭離去,王源也心情沉重的站在廊下思索。眼下明顯和李適之之間嫌隙已經不可彌補,這幾日無論如何也要搬出左相府了,再呆在這裏便會給人以死皮賴臉不走的嫌疑,就算搬出相府即將麵對各方風雨侵襲,王源也不得不坦然受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