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妹,八妹,王源來了。”楊釗賠笑道。
王源拱手正式行禮,虢國夫人礙於剛才的情形,麵色淡然,似乎還在生氣。秦國夫人展顏而笑,指著麵前的春凳道:“王公子坐下說話吧,阿兄你也坐。”
楊釗笑著答應,低聲道:“坐吧。”
王源謝了,側身坐在春凳上。
秦國夫人道:“剛才的事情過去就過去了,王公子也不用介懷,都是一次見麵,相互之間脾性家世都不太了然,產生些摩擦也是尋常。我剛才勸了三姐幾句,她也不生氣了。王公子也不要將此事放在心頭便是。”
王源忙道:“是是,適才的事情我也是有不對的,兩位國夫人大量包涵,在下極為感激,還望兩位國夫人不要生我的氣才是。”
秦國夫人笑道:“不會生氣的,哪來那麼多氣來生?三姐你說是不是?”
楊玉瑤這才開口道:“罷了,過去的事提著作甚?再說你是阿兄的朋友,再怎麼著也不能駁了阿兄的麵子。”
楊釗眉開眼笑道:“多謝兩位妹妹照顧為兄的麵子,其實王源王公子為人極好,我和他一見投緣,甚是難得。兩位妹妹以後便知道,王公子是個可交之人。”
虢國夫人道:“兄長說的話我們自然是信的,王公子的大名我們也都聽說過,自從梨花詩會之後,長安城蹦出個大才子來,寫的詩為眾口.交讚。我們雖然於詩文上無甚造詣,但卻也是對能寫詩的才子極為仰慕的,否則今日怎會讓王公子來此聚會,還特意請了李龜年來,本就是想今日能有段佳話流傳,卻出了這等子事。”
秦國夫人忙笑道:“又提此事作甚?對了,王公子,我聽阿兄說,那日你在梨花詩會上談笑作詩力壓群賢,甚是瀟灑,不知今日可否能為我們留下首詩作,讓東園遊春之會也添些光彩呢?”
王源想了想道:“秦國夫人吩咐,在下自然不敢不尊,隻是寫詩需要心境,剛才的事情有些影響了心情,做出來的詩能不能入人法眼,卻是不敢說了。”
秦國夫人粲然一笑道:“原來如此,這樣吧,我陪著公子走一走說說話,看看能否寬慰公子的心情。三姐,阿兄,我這樣不算失禮吧。”
楊釗略顯詫異,虢國夫人倒是頗為玩味的看和妹妹,輕聲道:“這可不是失禮,我家八妹可從未因為一個人的心情不好而陪他散心,王公子你可是第一個呢。”
王源甚是納悶,不過估計到也許秦國夫人單獨有話要跟自己說,或許便是關於舉薦之事,虢國夫人或許是對自己尚有不滿,所以讓秦國夫人出麵說話,倒也是個折中的辦法。
當下秦國夫人整衣而起,伸著蔥管般的手指來作勢不動,楊釗對王源直打眼色,王源無奈上前來抬起胳膊,讓秦國夫人搭在自己的臂彎上,兩人沿著亭東階梯緩緩而下,順著石階小道往柳蔭深處走去。幾名婢女遠遠的在身後跟著,保持著二十步左右的距離。
王源略有些尷尬,不敢開口說話,倒是身邊的秦國夫人一直用眼角瞟著王源,見王源緊張的樣子,忍不住噗嗤笑道:“王公子,你離我這麼遠作甚?怕奴吃了你不成?”
王源忙道:“哪裏,在下是怕不懂規矩冒犯了夫人罷了。”
秦國夫人停下腳步來,指著麵前的景色道:“王公子,此地景色如何?”
王源這才注意到身在一處柳蔭濃密之處,一座小小的假山擋住身後的去路,滿眼垂柳絲絛就在頭頂,旁邊兩顆大柳樹下有個長秋千正靜靜的停在哪裏。
“此處景色甚美。”王源道。
秦國夫人一笑,舉步朝秋千架走去,回首道:“公子來扶著,讓奴上去坐一坐。”
王源忙上前扶住秋千,一手攙扶秦國夫人柔弱無骨的手掌,看著她坐在秋千架上,伸手一推,秋千緩緩蕩漾起來。
“兩個黃鸝鳴翠柳,一行白鷺上青天。”秦國夫人笑道:“那邊柳樹上真的有兩隻黃鸝呢。”
王源看去,果見一對黃鸝鳥在樹枝上跳躍,笑道:“夫人好眼力。”
秦國夫人輕聲一歎道:“黃鸝都成雙成對,這世上卻有很多孤單之人,想想都讓人沮喪。”
王源不敢接口,沉默不語,秦國夫人閉目微搖,半晌後睜眼道:“王公子,你對我楊家欲推薦你之事有何看法?”
王源沒料到忽然便進了正題,一時無語,半晌道:“度支郎救我於水火,在下極為感激。”
秦國夫人微笑道:“這等客套話兒也別說啦,今日堂兄帶你來此的目的我是知道的,整件事我都是知情的。或者我可以說的更直白些,今日邀約你來此其實是我提出來的,堂兄要你表現的讓我三姐滿意,但其實真正想看看你是什麼樣的人,值不值得我楊家花心血在你身上的人是我。至於我三姐嘛,我的意見她是必會同意的。”
王源驚訝無語,呆呆看著秦國夫人。
但聽秦國夫人續道:“我也不怕告訴你些我楊家的事情,其實在楊家兄妹之中,真正知道居安思危的便隻有我堂兄和我了。大姐三姐和小妹都是享福的命,她們享受榮華富貴則可,但卻對即將到來的危機卻懵懂無知。他們是有福氣的人,固然可以不管這些,但我和堂兄則不能不為家族的前途著想。”
王源皺眉思索,照秦國夫人的話意,楊家姐妹之中,真正的主心骨反倒是這位名聲並不高的秦國夫人,這和一直以來固有的映象很不相符。這位秦國夫人無論在長安城的輿論中還是在王源所知的曆史上都沒有她的姐妹們那麼高調和風光,卻竟然是楊家的智囊。
“我還可以告訴你,前日堂兄去你府上和你的談話我均已知曉。你們所談的事情,其實是我請堂兄告知於你,聽聽你是否有些見識。否則,朝堂上的事情,又為何要說與你聽?你隻是個會寫詩的平民百姓罷了。我大唐會寫詩的人千千萬萬,倒也不少你一個。”
話雖刺耳,但理卻是理,王源本也有些疑惑楊釗為何告訴自己那麼都貼心的話,現在想來,卻是有意為之。
秦國夫人繼續緩聲道:“到現在為止,你也該知道我楊家的態度了。李林甫一黨如今氣焰高漲,照此發展,朝中大亂不遠。而我楊家一直一來都是某些人的眼中釘肉中刺,一旦某人權勢熏天,必會於我楊家不利,然我楊家眾人豈會甘於示弱?故而我楊家需要暗中培植人手,阻撓李林甫權力的擴張,或者將來可與之抗衡,保住大家的性命。”